她这话说的风淡云轻,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便是被烧干净,也好过被那些小家伙吃完。”
宫九歌听到这番话,从此刻打心底里佩服起面前的人。本来无法面对自身情况而选择死亡,没想到没能成功,还变成这个鬼样子。
宫九歌自认如果是她自己的话,绝对做不到这么心平气和。
丙将东西取给她:“这是阿娘留下的东西。”是一只竹蟋蟀,留存多年早已干枯发黄,但外形上没有明显磨损,看得出来它的主人细心,把东西保存的很好。
“这是我不恨他的理由,”丙语气平静说,“我存了死志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恨吗?当然恨啊,但是我又该恨谁?”
宫九歌听着这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丙却停下了话题:“我这副样子已经两年多了,已经习惯了。”
“阿爹阿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将我们创造出来,在这之后,他们也对我等尽到了责任。阿娘教我们习字,阿爹偶尔会下厨,会在菜肴上放一朵小雏菊。”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是那个合格的容器该多好。”
“这样,阿爹和阿娘的爱,就都属于我了。”
“天有不测风云啊。”
“阿爹阿娘还是走了,留下烂摊子走了。”
“你想知道他们的去向是吗?”
宫九歌听着这一番话,后知后觉地点头:“他们为什么会走?”
丙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笑。她阴恻恻地说:
“因为,有人不自量力,要把我只敢想的,变成真的。”
宫九歌从丙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只干枯的竹蟋蟀。丙的最后一句话在她耳边回响。
“物归原主。戌,这个名字可不适合你呢。”一句物归原主拆穿宫九歌的伪装。
她竟仅凭一面之缘,变得知了她的身份。宫九歌看着留存多年却依旧完好的竹蟋蟀,细细琢磨丙的那句理由。
她的父母为什么会离开此处?
她想,如果她是合格的容器。
有人也这么想,并且试图将其变成真的。
这,便是理由。
如果说宫九歌一开始的躯体是个实验品,尹无笙才是完成品。那么,是发生了什么,让她的父母选择了退而求其次?完成品又为何会流落到尹家?先前的尹无笙,又是否生了自己的意识?
“你,呕。”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来人是甲,见她在这本想开口打个招呼,过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差点没吐出来。
“你是刚从乱葬岗打了个滚回来?”
宫九歌说:“刚刚去拜访了新邻居。”
甲清楚她住哪,自然也清楚她屋子附近住了谁,这味道,他一想便知。
“你去找了丙?”
宫九歌:“对啊。”
“你去找她做什么,”甲不赞同的皱眉,“阿丙不喜欢见外人。况且你要是没能忍住在她面前失了态,她该有多伤心!”
宫九歌:听你这语气,一定在她面前失过态。
“你呆了多久?”甲问她。
宫九歌:“没多久。她送了我这个。”她将竹蟋蟀取出来。
甲看着这东西先是诧异,接着眼底闪过几分厌恶。
“一个破草做的小玩意儿还当宝,趁早扔了吧。”
宫九歌嗤笑一声看着他:“怎么,你没有,所以眼红?”
“眼红”两个字戳中了甲的点,从先前的梦境,宫九歌多少看得出来面前的人有几分争强好胜。果不其然——
“谁说我没有,我有两个,”甲这话脱口而出,接着便有些懊恼,多补充了句,“不过我都扔了。”
怕她不信,还特意又接了句:“早就扔了。”
宫九歌把玩着手里的小东西,语气缅怀说:
“若我是在阿爹阿娘身边长大,也会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吧。”
甲一愣,他没再搭腔,直接扭头走了。
属于我自己的?甲默默念着这句话,他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只锦囊,打开里面放着两只已经快要散开的竹蟋蟀。
“阿娘,这次是我赢了,我要两只蟋蟀。”
“好,那就两只,一大一小。都是阿甲的。”
都是阿甲的。
都是我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