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大家都齐刷刷地坐在饭桌旁边等我们,一个个尽量给自己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尤其是阿杰,这个下午心里一定忐忑不已,放我和燕玲单独出去说话,是极为冒险的事,说不定两个人一合计,明天就要和他们说再见。但是如果阻止我们单独相处,又实在没有理由,毕竟是同学,拉不下脸。
“开饭咯!波哥快点吃,你腿长,走得快,吃了先去会场给大家占位子,别人站着没关系,但燕玲和丁丁,必须得有坐的地方!”
阿杰兴奋地宣布。
“耶时长官!”波哥突然腾地站起来,调皮地行了个军礼!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大家嘻嘻哈哈地吃起饭来,刚才的紧张气氛,一下子烟消雾散。
我暂时没有主意,只得端起饭碗,食不知味地咀嚼着白米粒,想不出什么名堂,只得随大流。
大概大家以为,我不仅没有成功把燕玲策反,自己反倒被她劝降了!
饭后跟着大家去开会,一路上仍然行人如织、络绎不绝,据说这一片有好几个会场,都是开“分享会”的,场场爆满,人山人海。
但是当大家火急火燎地赶到门口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进去,不想勉强我自己,就扭捏着站在那里不动。
“又怎么啦?”燕玲看我这样,很生气,冷冷地问我。阿杰没有说话,江美他们顿了顿,我看见阿杰朝里面努努嘴,示意他们先走,于是这伙人假装没事似的,先往里面去了。
“你们去吧,我在外面透透气,里面太闷了,我等会儿进来,我头疼。”我小声说,不敢看燕玲的眼睛。
“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自己一个人进去?”
“你们进去就是了嘛,没关系的,我在外面等你。”我像个没有买到糖的小孩,嘴里嘟囔着。
“燕玲,你先进去,我在外面陪丁丁,不要担心。”阿杰说。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安排一下就出来。”阿杰看着我的眼睛,拍拍我的肩膀,郑重地说,等我点头答应后,他才在人群中开路护送燕玲进去。燕玲忍耐地看了我一眼,跟在阿杰后面进去了。
我看他们走远了,眼泪一下子涌进眼眶,匆匆离开大门,双手交叉抱着胳膊站在路边,把头仰得高高的看天,看耸入云霄的椰子树,看上面沉甸甸的椰子,拼命想把眼泪逼回去。
我究竟为什么总是想哭?年少时候的情绪总是说来就来,用淌眼泪来抒发自己的感受,挥洒自如。
其实我知道燕玲的意思哪怕我不打算留下来,也不应该打乱阿杰他们的节奏,不要特立独行,至少不要让大家觉得别扭。她实在是个周全的姑娘,像薛宝钗一样,事情和人情总是顾全得面面俱到,而我则有点像林黛玉,尖酸刻薄、伶牙俐齿、小性子、不想做勉强的事,只想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这就是性格,改不了的。
阿杰终于把他们“一大家人”安排好,才从会场里焦眉烂眼地出来,这时候他早没了在码头接我们那个晚上的意气风发、利落帅气,只见他背佝偻着,步履慌乱,东张西望搜寻我的位置。
我站着没动,我很想给他两拳,如果是在学校,在我熟悉的环境,我早不理这个人了。可这是在海南海口,一个四面环海的地方,很没有安全感,我不会游泳,不敢轻举妄动。之前我对我们的友情毫不怀疑,但是经过了这么几天,一切都变得那么不肯定了。
千山万水来这一趟我无所谓,有没有工作也不是很重要,就是被欺骗的这个坎儿在我心里过不了,想起就难受,甚至呼吸都不顺畅,十八岁还是太年轻了。
“丁丁!”阿杰终于在昏暗的夜色中看见我了,大步向我跑过来。
我站在一根柱子旁边,掩藏了半边身体,我是故意的,潜意识里我想看他找不到我时,会是什么反应。
“找个地方坐坐吧!”他说着,揽了我的肩膀就要走。
我反身一扭,躲开了他伸过来的胳膊,和他拉开距离,不说话,也不走。
“总不能站在这里说话吧,人来人往的不好看啊。”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小声祈求道。
我还是站着不动,不说话,眼泪却再也憋不住,簌簌地落下来。
“跟我走!”他用力拉过我的手,拖着我大步向旁边的林荫深处走去,我只得跟着,因为站在这里哭的确不好看,他的手力气很大,我想挣脱也挣脱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