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中有些地方她完全看不明白,但也不妨碍她觉得这首真的是写到她的心中去了。
只念一遍,胸中块垒尽消,那种磅礴的大气和洒脱,让她情不自禁地迷醉其中。
她知道,这不是那位天仙般的人儿专门为她写的,但在这一刻,她就要当这首诗是独属于她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她走上前,轻轻念出两句,便犹如两柄破空的利剑,直刺人心。
文字中那股酣畅淋漓的十足气势,从一开篇就陡然将人带入了那种无边的苦闷之中。
场中一片寂静,只有她的声音在缓缓流淌。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那些苦闷又能如何?我们照样可以举杯痛饮,胸怀天地广阔。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几句齐出,如同在悲鸣的大乐之中,吟唱出乐观高昂的音调,撕开黑暗的云层,将灿烂明丽的霞光引入。
越是无边的忧愤苦闷,这份心境就越显出一份洒脱豪迈。
苏密看着陈三更,若是先前只是怀疑,此刻的他就已经十成十地确定,今日这是诗文,都是陈三更的手笔了。
因为那句抽刀断水,举杯消愁是二人在青眉山的山门外,陈三更曾经随口吟诵过的句子。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八声钟鸣响起,众人在欣喜之余,又稍稍有些遗憾,可惜了,没能九响。
心中念头刚起,又一声钟鸣,再度奏响!
和先前如出一辙的异象升起,吟诵声似大礼雅乐,文字凝若实质,加进了文运清钟的钟身。
就在众人欢欣鼓舞的时候,文运清钟却并未像先前那般平息下去,而是奏响了一声比先前都要大声许多的钟响。
此时此刻,后山大御场中,正策马奔腾的外门弟子们愕然抬头,胯下坐骑惊惶乱蹿,一旁的教习也震惊地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典礼大殿的方向;
内门,许多在自己的屋舍、洞府之中读书、作诗或者闭目潜修的内门弟子也被这番动静惊醒,诧异地冲出房中,跑向声音来源;
而此刻的事发现场,典礼大殿前,更是一阵骚动。
李梦阳一步跨出,出现在文运清钟的身旁,凌空而立,随时防备着可能的变化。
而陈三更、苏密和范自然等人也将诸位女子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看着文运清钟的变化。
变故,并未发生在文运清钟之上。
白鹿洞主峰所在的五圣峰顶,忽然光芒大作。
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道:“文运昌隆,白鹿洞当兴!”
说完,一道光芒从天而落,直直汇入文运清钟,撞得文运清钟急速旋转着,那一声声恢弘的吟唱伴随着跃动的文字,抑扬顿挫,此起彼伏。
当一切重归寂静,文运清钟回到了原位,清光再度散去。
眼中有热泪盈眶的李梦阳上前一步,朝着场中的七十余位女子深深一拜,长揖及地。
“白鹿洞李梦阳,谢过诸位赠运之恩!”
随着他的动作,在场所有的白鹿洞门人,包括先前一直面色难看的朱曦也随之一步迈出,深深一拜,“白鹿洞,谢过诸位赠运之恩!”
被这么一感谢,众女不仅没有什么挺胸抬头,扬眉吐气,反而有些胆怯地缩作一团。
她们忐忑地对视一眼,最终红姐站了出来。
开口之前,她歉意地看了陈三更一眼,让陈三更心头一跳,直觉告诉他要出事。
“诸位仙长,这些诗文其实都是陈公子所写,只是教给我们,让我们通过考核的。”
完蛋,果然要遭陈三更无语凝噎。
“如果没有方才这番大变故,我们或许也就隐瞒下来,在心中默默感念陈公子的恩情便罢了。”
“但是,既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我们真的做不到心安理得地窃取陈公子的成就,这一切的荣耀和感激都应该是属于陈公子一个人的。”
红姐看着李梦阳和朱曦,“若是因此将我等驱逐出山,我等亦是毫无怨言。”
她扭过头,朝着陈三更盈盈一拜,“只是辜负了陈公子的好意,还望公子见谅。”
众女随着她一起躬身,齐声道:“还望陈公子见谅。”
陈三更叹了口气,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人事已尽,天命如此,还能说什么呢,
他尽量温和地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印证了心头猜想的苏密顾不得高兴,看着李梦阳,“山长,这”
李梦阳伸手止住他的话,扭头看向一旁的朱曦,“你怎么看?”
朱曦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时候李梦阳会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他,无语地看了李梦阳一眼,用极低的声音道:“师叔,过分了啊!”
李梦阳抬头望天,只当没听见。
于是,铁面无私的白鹿洞副山长、可怜又无助的小师侄朱曦看了一圈,终于开口道:“我们只看是谁引动的文运清钟,至于其他的,并不追究。”
说完朱曦面皮抖了抖,补了一句,“这符合规矩。”
但他强行挽尊的话已经被欢呼声掩盖,下方众女激动地抱作一团,虽然刚才说着那样也无怨言,但是如果能留下,谁又愿意出去面对世间的风雨呢!
陈三更也松了口气,功德圆满。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朱曦安排执事赶在外门弟子回来之前,将这些女子送入了后山早早选好的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已经搭上了几座小竹楼,暂时可以居住。
接下来就是慢慢完善各种设施,以及布置生计之类的事情了。
那些事就用不着陈三更再操心了,总的来说,偶然路遇的这一道难题,此刻就算是写好了一个完整的答案。
中神州南部边缘,官道不远处的一座山头,楚王赵元嬉坐着步辇,正在几个贴身扈从的陪伴下,在山头林间闲逛。
数日不近女色的他,此刻瞧见路边圆润的石头,都能回想起沿路上那些一起交流过的花魁那柔软的身子。
他叹了口气,这一趟路啊,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算完。
正无聊间,一个身影兔起鹘落地过来,远远就亮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兴奋地喊道:“殿下,殿下!前方我们发现了一个洞府,里面似乎无人!”
赵元嬉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