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之中,家眷已经掐着时候做好了一桌饭菜,齐齐等候着柳元入座。
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桌子,又看着一妻一妾一子,柳元眉头登时一皱,冷冷道“如今局势不稳,流民遍地,当以节俭为要,为何如此浪费!”
他的夫人连忙道“夫君整日操劳,我们见识短浅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这吃食上多花些功夫,若是累坏了夫君的身子,就是我等的罪过了。”
一旁貌美几分的小妾也笑着道“要想救到更多的流民,老爷就得保重身体才是,老爷多吃一碗饭,就能多几分气力,多活一帮人,多夹一筷子,便多一分精神,多出一个仁政。这一桌饭菜,可是无论如何都省不得的呢!”
一妻一妾,一唱一和,一正一奇,让柳元哑口无言,只好苦笑一声,“下不为例!”
这样的态度,听在妻妾的耳朵里,便自动就被翻译成了下次一定。
晚饭过后,在后花园中散了一圈步,柳元走到书房。
下午那一叠没处理完的公文已经摆在了案头,他摇了摇头,坐在了椅子上,开始了夜间的工作。
对这个天下的官员而言,日夜操劳跟日夜操劳的确是不一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房门居然就这么被吹开,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身着白衣,腰悬佩剑,步履沉稳。
手中提着一个人头。
瞧见这张从未见过的面容携着凶器闯入,又看清那个府中供奉的人头,柳元大惊失色,猛地站起。
但惊慌一闪而逝,他眼神中的光芒缓缓黯淡,一贯坚毅古板的面容上呈现出一种认命般的灰败,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你们终于来了。”
白衣剑客缓缓点头,“柳大人在拒绝我们之后,应该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那你们现在要如何呢?杀了我?”
“我们希望柳大人能够改变主意。”
“做梦!”柳元瞬间激动起来,“本官是朝廷的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阳奉阴违,做有损朝廷之事!”
白衣剑客依旧从容镇定,淡淡道“朝廷是艘即将沉没的船,柳大人应该听过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似乎刚才那一番激动,将柳元的精气神又重新带了回来,他冷哼一声,“那本官就更不能在国朝危难之际离去,做那叛国的贼人!”
白衣剑客皱着眉头,“柳大人,我们是爱惜你的才干,才两次三番地希望说服你配合,不要以为我们真的拿你没办法!”
“哈哈!可惜本官这番才干,只能为民谋福祉,万万不能屈身事贼!你们看错了!”
白衣剑客似乎真的很想劝服柳元,重新平静下来,开口道“柳大人,我们比朝廷更想要为民谋福祉,如今的朝廷是何模样,做了何事,你身为朝廷官员应当比我们更清楚,你在这儿能够庇护一方净土,是你自己的能力所在,跟朝廷上坐着的皇帝姓甚名谁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既然如何,又何必固守门户之见呢?大端赵氏不也是如此起家的吗?”
柳元沉默了良久,看着白衣剑客,“动手吧。”
白衣剑客叹了口气,“为何?”
柳元平静道“你们若真的为了万民福祉,你们就不应该挑起事端,不应该让更多人流离失所。所以,你们口中这些冠冕堂皇,不过是让那肮脏的野心看起来好看一点罢了。老夫不会相信你们!”
他脊背挺直,神色坦然,在死亡的阴影下,双手却又忍不住的颤抖,一切显得真实而残酷。
白衣剑客轻轻抿起嘴,上前一步,“你放心,你的家眷我们不会伤害他们,会找个地方让他们活下去。”
柳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神色明显松弛了不少。
“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中途的些许波折和手段是在所难免的。”
“道德圣人成不了事,但领袖必须是道德圣人,所以这些脏事只能由我们来做。”
“就像其实我很敬重你这样的忠义之人,但现在我不得不杀了你。”
“如果可以,我会记下你的事迹,交给史官书写。”
“记住,杀你者,碧浪剑派,楚酣然。”
剑光一闪,柳元还来不及反应,项上人头已经落地。
楚酣然伸手提起人头,在喧嚣前,悄然离去。
“所以,你现在有两条路。”
站在另一处宅子的房中,楚酣然看着面前神色惊惶的男子,“第一,是追随柳元一起,或许朝中的皇帝听到你们的死讯,还会为你们叹上一口气;成第二,取代柳元,执掌沧浪郡,听从我们的指令。”
柳元的幕僚瘫在椅子上,豆大的汗水缓缓流下,神色急剧变幻。
楚酣然平静道“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幕僚抿着嘴沉默了一阵,猛地站起,看向楚酣然。
楚酣然也平静地与之对视着。
【这些不知怜悯黎民百姓的修行者宗门,真是其罪当诛!】
傍晚时分的慷慨激昂犹在眼前,幕僚深吸一口气。
拱手,弯腰,毕恭毕敬。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楚酣然微微一笑,将心头的鄙夷和遗憾藏得很好,伸手扶着幕僚的双臂,温声道“恭喜大人,大人稍坐,且听我慢慢道来。”
虎熊州南境,义军再度击溃了一支朝廷兵马,拿下了一座城池。
打扫战场,安营扎寨,一切都有条不紊,平静中透出一阵轻快。
从东闵州一路北上,追到这儿,正站在一处山头俯瞰的陈三更暗自为大军的进展咋舌。
按这个速度,恐怕灵剑宗在北原州或许都还没准备完全,义军就已经拿下虎熊州了。
这造反似乎也太过容易了些啊!
他暗自记下了这件事情,准备到时候跟众人琢磨一下,看看朝廷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足尖轻点,刻意放慢了速度,测试军中随行修行者的反应。
可惜直到接近中军大帐时,苏密才一脸惊惶地冲了出来,然后看见显露身形的陈三更又惊又喜。
看着苏密,陈三更吐露了自己的担忧。
没曾想,苏密并没有与他一道忧虑起来,反而是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我真的有理由怀疑你是在炫耀,你自己什么实力心头没点数吗?”
陈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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