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绣衣使威名赫赫,四方畏服,又有朝廷在背后支撑,在各处巡查驻守,无人敢惹。
但就在今年,半年前不小心死了一个,一个月前又死了一个,短短几个月连续有两名绣衣使横死荒野,这不是在公然挑衅绣衣使衙门嘛!
本来就护短的绣衣令勃然大怒,一挥手,四名三星绣衣分作两头,各带整整三队绣衣使,两个案子分头一起查,誓要找出真凶。
半年、横死荒野,这些词汇瞬间被陈三更牢牢抓住。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紧,那种接近真相的可能让他的心在胸膛里扑通扑通地狂跳着,“老哥,这两名绣衣使,都殒命何处啊?”
狄仁帕歪着脑袋嘀咕着,“好像一个就在咱们天益州的秋风城外,另一个是在是在哪儿来着?”
陈三更紧张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哦!我想起来了!”狄仁帕拍了拍大脑门,“云阳州跟咱们天益州接壤的灵风城附近,横山边上!”
陈三更神色一变,“老哥,绣衣使住在哪儿?”
“城主府旁边的一个院子,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
说完陈三更腾地起身,朝门外冲去。
“欸!欸!你上哪儿去啊?还回来吃饭不啊!”
狄仁帕在身后喊着,听到风中传来陈三更的声音,“你们先吃!”
“这小子!风风火火的。”狄仁帕坐下来,擦了把汗,笑着道。
“老爷,三更兄弟出去了?”一个风韵十足的妇人掀开帘子,看着狄仁帕。
“嗯。”
“那还回来吃饭不!”
“应该要的!”
“哦!”
妇人应了一声,扭着腰走回了后厨,“这个干贝猪腰汤,继续炖起来吧。”
狄仁帕几乎笃定陈三更很快就会失望而归的。
绣衣使哪儿是那么随便就能拜见的,声威赫赫,朝野皆惧,陈三更只是个镖师,身份之差有若鸿沟。
在当初绣衣使来时,城中权贵们想设宴款待一下,人家鸟都不鸟。
就算是他,也只是因为职务的关系,被叫去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
跟自己比起来,陈三更除了长得好看点,探案的能力强点,能打一点,其余甚至还不如自己呢,又身无长物,想见绣衣使,有些不自量力了。
陈三更没空去想狄仁帕心里的念头,他现在满心都是想要从绣衣使那儿了解到一些情报。
心急之下,八步赶蝉的心法全力运转,内力灌注于脚掌,轻轻一点。
然后,他就看着身旁的陌生场景,有些发蒙。
这似乎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后院,一旁的房间里,依稀响起着人声。
侧耳一听,什么跟着老爷我,吃香喝辣,不用当什么婢女下人之类的话就传入耳中,接下来就是窸窸窣窣的衣衫作响声。
对这些大多数人喜闻乐见的桥段,陈三更并没有多兴趣,他对自己的兴趣更大。
不是什么别的意思,而是他发现,他这是能穿墙?
这门轻功实际上是叫做穿墙术?
这么神奇的吗?能跑这么快,还能穿墙,再练练岂不是可以上天?
念头猛地一顿,心中忽然生出了强烈的渴望。
内力运转全身,然后汇聚到右脚,再次一点。
“咦?房顶上有人!”
府里的一个侍卫忽然惊叫道。
一旁的人连忙顺着目光看过去,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顶,无语地踹上一脚,“叫你晚上节制点,这才三十岁就眼花了!”
陈三更站在这户人家门外的大街上,扭头看着大门上悬挂的于府牌匾熠熠生辉,满意地笑了笑,迈步前行。
绣衣使的院子很好认,就是城主府附近,来往的安水城权贵们下意识绕着走的那家便是。
陈三更微微一笑,直接走上前,两个城主府调派过来的护卫伸手一拦,“干什么的!”
陈三更笑着行礼,“烦请二位通报一声,就说陈三更到访,有事相商。”
上来就敢报名字,而且还报得这么坦然,多半是个什么大人物。
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被陈三更的气场和英俊折服。
其中一个快步进府通传,一个人恭敬地请陈三更去门房稍歇。
陈三更摇了摇头,平静道:“我站一会儿。”
很快,那个进去通传的护卫快步走出,开口道:“陈公子,请。”
正厅之中,四个身着绣衣的人或站或立,审视的目光盯着那个跟在护卫身后走来的年轻人。
三个人对视一眼,互相都面露疑惑。
之所以是三个人,是因为其中唯一的那个女性已经晃了神。
“你谁啊?”挥退了护卫,四人中一个年轻绣衣使开口道,语气不善。
刚才护卫通传的话听起来那么嚣张,似乎全天下人都认识他一样,以至于他们一时也不敢将其拒之门外,这会儿见了面才知道,这不就是个江湖武夫嘛!
陈三更抖了抖衣衫,恭敬行礼,“见过四位绣衣使大人,冒昧登门请勿怪罪,只因我可能有关于绣衣使被杀一案的线索,需面禀大人。”
此言一出,就连那个犯了花痴的女性绣衣使也回过了神,目光转而锐利起来。
其中一个绣衣使默不作声地走出房间,关上了门,守在门外。
领头那位沉声道:“愿闻其详。”
安水城是柔软的,美好的,这里有日进斗金的青楼,有灯红酒绿的欢宴,也有豪奢的宅邸与放纵的生活;
安水城也是凄凉的,衣不蔽体的乞丐,缺衣少食的苦力,老无力老无依的孤寡
就像那条环绕着安水城的那条大河,河上波光粼粼,锦鳞游泳,花舟画舫,风月无边,水面之下,一片浑浊,淤泥漆黑深邃,沉闷而麻木。
吴青帝独身一人,缓缓走在这样的麻木中,跟人言说着,给予着,安慰着。
仿佛一轮圆月,沉默地照亮着这个城市被人忽视的黑暗,明亮、温柔而不燥热。
世人何幸,得此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