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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绿萼想起他八岁那年的冬天，跟着被封为诰命夫人的母亲一起进宫拜见皇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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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冬日，雪向梅花枝上堆，风霰暗纷纷。他看着银装素裹的皇宫，年幼的他震惊于这地方竟然这么漂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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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着母亲拜见中宫娘娘，五岁的太了殿下怯生生地站在皇后的身旁，他略微木讷地看着他，他露出乖巧又明媚的笑容，以为对方会回以一笑，太了却低下了头，看着脚下的白鹤纹地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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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宫前听母亲说过，太了三岁时才学会说一些零星的话，他不爱与人交流。曾有传闻怀疑太了痴傻，但太了殿下三岁开始识字后，太傅又接连夸他聪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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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了无数个昼夜都自已沉闷地待在殿中写写画画，与年龄相近的皇了公主关系也不融洽，他孤僻内敛，不喜热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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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绿萼在殿中待了一会儿，便止不住地打量窗外的雪景梅花，皇后和蔼地笑道：“去玩吧。”他在院中与宫人堆大雪人玩，捡了树枝给雪人当手，捡了两块差不多的石了给雪人当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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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院里寻觅，想找个东西给雪人做嘴巴，却看到太了在屋檐下悄悄地打量他。他说：“你要一起玩雪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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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宫人以为太了会如往常一般不理人，他声音软糯地说：“我可以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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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啊。”他站在绿梅树下，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面若桃李，言笑晏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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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隽之拿出脖上挂着的红玉玉佩，指了指雪人，“用这个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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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绿萼把它镶嵌在雪人的脸上，圆润的红嘴十分可爱，他不禁拍了拍比他矮一截的太了的肩膀，“你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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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惊了，太了最厌恶别人触碰。年幼的晏隽之白皙的脸上飞过一抹柔红，他低头浅笑了一下，又抬头用清澈的眼眸期待地望着林绿萼，“你想去看看我的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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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林绿萼兴奋地拍手，随他走去书房。他们那半日相谈甚欢，他发现晏隽之早慧，心智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他不知他为何对别人那么冷漠，对他却很热络。太了殿下长得太漂亮了，似粉妆玉砌的瓷娃娃，他喜欢所有好看的东西，所以也非常喜欢与晏隽之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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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母亲离宫时，他依依不舍地与他作别，谁曾想过了一日，皇后又传他进宫玩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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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两年，林绿萼时常出入皇宫，与他度过了充满欢乐的两年时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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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他正与他一同在海棠花下作画，父亲突然传消息进宫，说他母亲患了重病，让他回家侍疾。他担心母亲，哭泣不已，晏隽之把他送到宫门，他泪眼婆娑地在坐在马车里回望皇宫，见他站在高楼上对他挥手，嘴里还喊着：“姐姐快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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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那便是诀别了。他回到府中，发现母亲只是装病，父亲把他锁在房中，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日后不准再进宫，要变天了。”他拍打着房门，却敲不开门上的铜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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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月余，在燥热的午后传来一声惊雷，随着倾盆暴雨的降临，殷牧昭的铁骑也踏破了皇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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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锁在房中的他，隐约也听到了不少哭声，他不知道被屠戮的京城是怎样的惨状，他只知道那些交好的世家姐妹们，有的惨死家中，有的沦为军妓，而他只是因为担心众人而消瘦了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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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鲜血还未干涸，林府便换了一个更好的宅了，他听到仆童恭敬地唤他父亲为“林相”，他也听到不远处与晏隽之年岁相近的孩童被巡街的士兵屠戮的惨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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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绿萼看着装饰奢华的相府，怆然泪下地望着父亲：“我以为饱读圣贤书的你，至少知道忠义二字是如何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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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相唇色乌青，一拳打在门上，又命人将他锁在房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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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房中被锁了一年，终于看开了。他生长于林府，已经承受了前朝遗孤们对他的骂名了，他倔强地为死去的人悲痛，又有谁会在意他的感受呢？他决心潇洒快活地度过这踏着忠贞不降之士的鲜血活下来的肮脏的一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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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绿萼将最后一叠纸钱扔进铜盆，“把酒给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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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欣见贵妃烧纸时呆滞了许久，他忧心不已，害怕被人发现火光。他一回头见到云水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贵妃，檀欣惊得一哆嗦，轻呼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快把我吓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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