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彦“……”
她似乎不记得自己了,所以,方彦没有硬闯,牵着马,站在柴扉外。
透过这矮墩墩的围栏,他打量院子角落里放得整齐的簸箕、扫雪的扫帚,修剪过的植物,还有前方开着门的厅堂,显然也收拾得井井有条。
在没有和尉迟兰廷联系得上前,方彦是相信他还活着的。不过,在他想象里,尉迟兰廷应该是过得不太舒服的,毕竟几乎没带任何东西,流落在外。结果,来到现场,却处处让方彦有了一种家的温馨感觉。
一人一马停在柴扉外,不多时,方彦听见了后方有脚步声靠近,他转头,望见一身布衣的尉迟兰廷。
与数月前相比,如今的尉迟兰廷已经是青年的模样。但那身上本有的傲意和锐气,如今仿佛都被某种黯沉的阴翳遮了几分。
方彦心下微惊,但还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可算见到你了。”
在翌日,尉迟兰廷带着桑洱,与方彦一起离开了桃乡,来到了姑苏与蜀附近的一座名叫敦桐的小城里暂居。
说实话,桑洱有点意外。她还以为尉迟兰廷会在桃乡待到四次渡血结束。不过一想到这座小城,就是原著里面,尉迟兰廷自主消失、韬光养晦时,他躲藏的地方,桑洱也就能理解了。或许这也是回归剧情的一部分。
敦桐城的环境比桃乡那种小地方要好得多。他们住进了一间漂亮的宅子里,尉迟兰廷还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和理由,将冬梅弄了过来,照顾桑洱。
当看见自己的小姐还活得好好的,却满头白发,还会说话了的时候,冬梅抱着桑洱哭了一场。
除此以外,府还放了几个他亲自挑选的心腹。桑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但想也知道,尉迟兰廷怎么可能只有方彦一个帮手。只不过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摊开来说而已。
在这些人里,桑洱还看到了一个很久没见到的人。
尉迟兰廷曾经的侍女,绮语。
她已经是妇人的打扮,绾起长发。似乎是嫁给了尉迟兰廷的一个心腹。
桑洱听系统科普过,原来这位绮语就是当年照顾尉迟兰廷那个哑奴的孙女。所以怪不得他会留她在身边。后来不见人了,估计是被调去做别的事了吧。
而如今,绮语会回来,就是因为她嫁给了尉迟兰廷一个手下,又身怀有孕,为了方便照顾她,才会跟着一起回来。
见到桑洱,绮语行了一礼,似乎并不惊讶“少夫人”没死,还出现在这里。
但除了冬梅,这些人都进不了桑洱住的院子。
桑洱心想这大概就是剧情线的彻底还原了。有了冬梅照顾她,尉迟兰廷就不会再来了。毕竟原里的他就是把冯桑留给外人照顾的,自己忙着修炼的嘛。
看来过程歪了不要紧,快到结局又给顺回去了。她可以躺平到结局了。
桑洱躺在了冬梅给自己铺的床上,幽幽地想。
……
与此同时。
这座府邸里的另一个安静的房间,响起了一个压抑的声音“全都还没有消息?”
方彦站在屏风后,为难道“我早说了,你这次突然那么快离开桃乡,不是合适之举。突然间还说要找……帮忙。那你也不是不知道,魔修皆行踪诡秘,你急也急不来的。万一……”
“没有万一。”尉迟兰廷坐在黑暗里,打断了他,眼底有几分冰寒的血丝,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万一。”
没人知道,他这些天都经历了什么。曾寄望于找医者,却没人能对付得了锁魂匙。
不管夜里如何压抑痛苦,白天时也依然要露出温柔的面目对着她,期盼她能有片刻记得自己。
是试过不顾一切地抱紧她,似乎想借由这样的动作去填补心底的空缺。
结果,只是更加惹她害怕和抗拒。
就是这样,在她记得他时,他必须继续撑起精神来,将心底汹涌的情绪小心地藏在温柔的皮囊下,小心翼翼地回应她,去当她喜欢的兰廷。
当她忘记他时,他就必须后退,一退再退。
难道余下的日子,就只能这样站在远处,看着她死去吗?
不可以。
这个人,给了他不可替代的美好感情,是他此生遇到过最好的礼物。他不可以失去她。就连想象一下都做不到。
不能让那个人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挽救她。
“恕我直言,你如今该将更多精力放在第四次渡血上。虽然很遗憾,但冯桑既已吐出乌血,就已是无药可救,将死之人……”方彦道。
某个字却仿佛触了尉迟兰廷的神经线,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陡然转厉,狠狠瞪向方彦“不准说那个字!”
方彦被他惊得微微一退。他从来没有见过尉迟兰廷这样焦躁失态的模样,仿佛白天隐忍太过,夜里才如此反常。
“嘻嘻,真狼狈呀……”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的女子笑声在黑夜里响起,透过了书房的窗户,传入二人耳,带了一股子调皮和诡异。
二人俱是警觉,停下了交谈。月下,一个妙曼的身影跳到了窗台上。可刚停定,窗台上就被长鞭狠狠地砸了一下。那道人影及时闪开了。
尉迟兰廷手的长鞭银亮流动,不过轻轻一击,没有灌入灵力,其破坏力已非过去可同日而语。他冷冷道“不要弄虚作怪,报上名来。”
“这么粗鲁做什么?明知故问。不是你们要找我的主人交易吗?”宓银一只手抓住了窗棱的上方,手腕与脚踝的银铃都在铃铃作响,掀开了黑色披风,指甲涂得猩红“我这不就来了?”
她的模样和话语,无疑说明了她是一个魔修。
尉迟兰廷的眼露出了喜色。
“姑奶奶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所以,可以轻饶你一回。”宓银指着尉迟兰廷“但你要让我打回去,我才愿意继续和你谈。”
“你能怎么帮我?”
宓银一笑“我的主人可以帮你……关于你心爱的人身体里的锁魂匙。怎么样,要不要让我打回去?”
方彦脸色微变。尉迟兰廷已毫不犹豫地说“好。”
宓银看向方彦,道“你出去,这是我主人和他之间的交易,你不能听。”
……
翌日,桑洱睡到午,从冬梅口得知,尉迟兰廷出门了。离开前,早上来看过她,只是当时她没醒,他就没有叫醒她,只托付冬梅转接了口讯,说大概一个月后回来。
这段时间,尉迟兰廷几乎一直粘在桑洱的周围。
等尉迟兰廷一走,桑洱还真觉得微微有点不习惯。不过,正好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做自己要做的事。这天,桑洱带着冬梅和两个侍卫、戴上带纱的帷帽,出了府,去了一趟城里的裁缝铺。
让其他人在外面守好,桑洱和冬梅一起进去了。
冬梅原以为她家少夫人——不,现在应该称为小姐了,是来做衣裳的。还有点疑惑为什么不请裁缝回府邸量身。但很快,她就发现桑洱要做的衣服不是普通人穿的。
裁缝铺的掌柜也颇为吃惊“您说……给您做一身寿衣?”
桑洱点头。
她如今的头发已经全成了白色,在帷帽底下,漏出了一点儿。身板却依然是少女模样,清瘦,略微有点脱相。说老不像老人,说年轻却又一头白发。声音也很年轻,就姑且当她是年轻人。
年轻人自己给自己做寿衣,这么不吉利的事,掌柜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桑洱没有理会他的目光,认真地挑选了一下布料。她以前没有了解过,原来寿衣的纹饰也有那么多种,和印象里的有点不同,每一种纹饰都代表一个对逝者的美好祝愿。
桑洱挑选了好一会儿,决定要福禄寿喜纹和明黄色的绸布。等掌柜回去拿量身工具时,冬梅拉过桑洱,很为难地说“小姐,我们买别的吧?这个真的不吉利啊。”
冬梅这段时间已经发现桑洱变聪明了,她觉得主子是能听懂她的意思的。
桑洱摇头,心意已决。
上一次没给自己安排好后事,这次好不容易攒钱了,肯定要买一件合心意的寿衣。也算是给原主好好地送一程。
最后,顶着冬梅万般复杂的目光,桑洱还是爽快地付了钱——这些钱都是她之前攒在那个小木匣子里的。
寿衣赶制需要时间,要绣工一针一针地密密缝线。双方约定了二十天后来取货。
桑洱达成此行目的,总算了却一桩心事,又买了些小玩意儿,打道回府。和桑洱一起出来的人,还以为她进去那么久就是为了买香帕,所以,压根没有怀疑她还订做了别的东西。
回到了府,桑洱便没有再出门了。
她在府邸里,仿佛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眨眼,时间就到了十五天后。今天吃的东西里,多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汤。看着乌漆嘛黑的,闻着味道倒是鲜美。
估计又是什么补品。桑洱没问什么,一口闷了。
此后一连三天,桑洱喝的都是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奇效,她居然隐约觉得身体真的好了一点。
这天午,桑洱贪嘴,吃得发撑了,打算出去闲逛一下。
尉迟兰廷还没回来。周围一片静悄悄的。
路过府的一个角落,桑洱却忽然眼尖地发现了一个很眼熟的心腹。
那个心腹不是跟着尉迟兰廷一起离开办事了么?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尉迟兰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粗糙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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