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短促的两个音节轻飘飘，隔着呼吸机口罩传出，却显得清晰异常，在众人脑中的轰动程度不亚于春雷炸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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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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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迟疑，这下换温久牛气了，“还不快去！老院长强撑着一口气，就是希望你们能领会他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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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院长的身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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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还在木木呆呆，有的人已经行动，急急忙忙拨打电话将老院长本届带的四个硕士生叫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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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老院长闭上眼睛，不多吐半个音节，似乎在积蓄力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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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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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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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几声呼唤，年龄差不多二十七八的学生进入摆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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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学生手中抱着各自论文的装订版，脑了还懵懵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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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接到教授的联络，说是带毕业论文来常乐市第一医院，给老院长签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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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了没想明白情况，只知道电话里的教授语调毋庸置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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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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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苍老干枯的声音，老院长颤巍巍的手掌抬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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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连忙按动床边的方向键，病床前半段抬升，形成类似靠背沙发的状态，将老院长上半身撑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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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边侧连带的便携餐桌放平，第一个学生的论文小心翼翼摆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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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的手掌接触论文封面，那儿有常乐大学的校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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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抚摸校徽图案的瞬间，老院长身上涌起科研者严谨认真的气质，又饱含教书育人的温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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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笔翻页的状态像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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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之后，是“独创性声明”，论文作者签署，保证本文学术独立，未有剽窃等不端行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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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翻，“学术授权声明”、“答辩许可”，两项内容需要导师和学生共同签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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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长挥挥手，身边的郑教授心领神会，递上碳水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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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的名字再次跃动于纸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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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难以睁眼的老者居然能干净利索签完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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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硕士生、第三、第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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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笔签名滑下，笔尖失去力道，老院长瘫在支起的病床上，哪怕带着呼吸机，依旧是出气多、进气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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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叫医护人员，或者说房间里绝大多数人的医疗水平超过常乐市第一医院的医生，他们知道天时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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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才明了，老院长一直强撑半口气，希望送走他最后一批毕业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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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无人领会其意，他也表达不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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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梦形象，一个个穿学士服的人影摘下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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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拍毕业照时丢起帽了的欢愉，而是将方沿帽放于腹部，低头躬身，默默送走恩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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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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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电图传来生命乐曲落幕的音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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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声起，白鹤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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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走廊外的温久听见呼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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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先生。”郑教授眼眶发肿，“太感谢你了，否则，老院长不会瞑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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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跟着对温久发过脾气的亲属，同样表示歉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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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无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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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得那么夸张，我的手段超出常理太多，初见不信很正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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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温先生谅解。”亲属从怀里摸出手机，“费用怎么算，千万别跟我们客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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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跟你们客气。”温久摆摆手，“老院长相关的财物，我收不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