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么神奇。”
“来,咱们来尝尝这黑豆腐。”
不多时,仆人端来木盘子,只见一个木头碗里,三块黑漆漆的方形小东西排成了一个品字,一时臭气熏人,卓茂、彭宣齐齐皱着眉头,二人对视一眼,心内齐齐想到了无病。
邬先生用木勺为卓茂、彭宣各送了一勺,而后自行大口吃起来,一口臭豆腐,一口五色饭。
五色饭以黄豆、黑豆、红豆、绿豆、青豆五色豆连同白米一起蒸熟。
邬先生大口吃着,“这才是第一美味,如今,没有这黑豆腐下腹,我都吃不好睡不好了,这东西上瘾。”
卓茂、彭宣只得轻轻吃了一口,顿觉香气充盈,大口吃起来,邬先生笑笑,“怎么样,美味吧!”
卓茂、彭宣不言不语,一口口吃饭,竟比往日多吃了半碗,二人咂摸,“虽说有些臭,可真是香。要是能祛除这臭味就更好了。”
邬先生大笑,“靠的就是臭味,引人入胜。我这研发了个除臭净口的中药药膏,吃完黑豆腐,用这小刷子刷刷牙齿,臭味一扫而光,而且口腔充盈香气。”
说着邬先生拿出了小刷子和瓶装药膏,卓茂拿起来,“这小刷子倒是宛城万家的牙刷异曲同工,倒是这药膏像是天生丽质店的手艺。无病,不会就在你家吧,这小子让我吃着臭东西,我没理他。他倒好,找邬先生来当说客了。”
无病乐呵呵从花丛中转了出来,“三位先生好,我就说过这臭豆腐一定好吃吧。”
卓茂彭宣哈哈大笑,彭宣说道,“好了,答应你的要求,为这黑豆腐,不,臭豆腐写篇诗文。卓兄,我们一人一句,相映成趣,如何?”
“妙!彭老弟先来。”
“明言臭豆腐,名实正相当。自古不钓誉,于今无伪装。”
“扑鼻生奇臭,入口发异香。素醇饶回味,黑臭蕴芬芳。”
“珍馐富人趣,野味穷者光。既能饫饕餮,更可佐酒浆。”
“餐馔若有你,宴饮亦无双。省钱得实惠,赏心乐未央。”
众人齐齐大笑,卓茂叹气一声,“无病啊,腹有诗书,前程广大,为师发现你日渐沾染铜臭,这脱离了文人雅士的清高,切莫过重看重利益啊。”
无病稽首,“卓先生教训的是,有钱岂能任性,无钱不必认命。宠辱两字皆忘,人生自达化境。”
卓茂点点头,“如此通透,甚好。”
彭宣摇头晃脑,“刘兄曾言,老来无事享清闲,不求功名不问钱。邀得小鸟作伴唱,曲终日落正堪眠。我至今日,方明白刘兄的境界,其子无病更是上了一层高楼。”
卓茂、彭宣聊起刘钦,光阴飞逝,刘钦亡故已快一年。
果真是,绿槐烟柳长亭路。恨取次、分离去。日永如年愁难度。高城回首,暮云遮尽,目断人何处。解鞍旅舍天将暮。暗忆丁宁千万句。一寸柔肠情几许。薄衾孤枕,梦回人静,侵晓潇潇雨。
无病鼻子微酸,当年刘钦教导尤在耳边,“读书要眼到,一笔一画莫看错,口到一字莫含糊,心到一字莫放过。写字,端身正坐,悬大腕,大指节凸起,五指爪如鹰,字如其人,人如其字,字端正,人周正。”
三日后深夜,关必惠搂着无病与王常在密室密议,王常虽不小觑无病,只觉得无病的一言一行必有关必惠在指点,心中却没有轻视之意。
关必惠敬茶,“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王大哥照顾刘家天生丽质、露腰和刀剑笑三家店铺,勤恳敬业,这一年受苦受累了。”
王常连忙躬身,“不敢,不敢,唤我王常便可。得刘演大哥收容,刘家待我如待子,不在意我杀人在前,我心中感激万分,再者照顾店铺一点也不累,主母如有吩咐,尽管开口。”
关必惠笑笑,“当初刘家藏在暗处,就是为了避免引起朝廷的觊觎和不满,可当时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王大哥与刘家友善,众人皆知。稍稍动些脑子,便猜到这店铺就是刘家的。如今家国不宁,我思量一计策,请王大哥参谋。”
王常再次躬身,“但凭吩咐,为刘家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王大哥,可知赵氏孤儿的事吗?”
“略有耳闻。”
“当年,赵朔妻成公姊,有遗腹,及生。屠岸贾闻之,索于宫中,未果。赵朔客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赵朔客程婴曰,‘死易,立孤难耳。’
于是公孙杵臼携孤儿匿山中。程婴出告,屠岸贾率军索缚诛杀公孙杵臼及孤儿,此孤为程婴子。屠岸贾心安,程婴卒与真孤俱匿山中。后赵氏孤儿复赵氏。”
关必惠轻轻闭眼,“我意王大哥学程婴,忍辱负重。”
“如何忍辱负重?”
关必惠咬牙,披散头发,轻轻撕开了衣领,指着一边放置的外袍,“请王大哥将我这件榻上的外袍撕碎,假扮见色起意,奸淫一事,而后王大哥一不做二不休,夺走刘家三家店铺,自此与刘家反目成仇。”
王常听后大惊失色,好狠的计谋!
王常跪在一边,“此事万不可为,我无惧自己名誉,但刘家名高,虽然是假的,可于刘家名声大大不利。”
无病抬头看着关必惠,“娘,这么狠的计策,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关必惠笑笑,“我的名声和刘家的安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不下猛药,谁会相信王常与刘家反目?”
王常抽出佩剑,“请收回计谋,不然王常血溅于此,万不可败坏刘家名声。”
佩剑剑锋冰凉,王常脖下已显露一丝红线。
关必惠摇摇头,“我没有其他办法。”
无病站起身来,“娘,只要见利忘义即可,人之本性,为财死,鸟之本性,为食亡。只要让我大哥,醉后辱骂王常见利忘义,做假账,私自侵吞财产即可。这自污的计策便可行。”
王常长舒一口气,“这样还好些,最好是争斗起来,我被打断一条胳膊或几根肋骨,这样才像。”
关必惠闻言,与无病齐齐深深鞠躬,“王大哥受罪了。”
计策敲定,旬日后,王常蒙骗三家店铺入股的刘家、罗家、朱家、侯家等家族,签了退股的协议,刘演趁机依计行事,大骂王常忘恩负义,王常与刘演大打出手,王常被打断一条胳膊,自此王常与刘演及刘家宾客决裂,然三家店铺彻底归在了王常名下。
王常一不做二不休,手下豢养的游侠出力,抢夺了希贤居,自此刘演与王常彻底决裂。王常手下的正直人士,遽然离去,不与王常为伍,自此王常手下多小人、地痞。
王常仁义,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保护了刘家家业,担负了舂陵人的骂名,刘演放出话来,“当年王常不顾生命安危,冒死钻入火海,救助刘家人,刘家永世不忘,如此三家店铺只当偿还恩情,谁也不要找王常寻衅,王常走王常的阳关道,刘演走刘演的独木桥。”
刘家产业没有了,刘演自污,只顾喝酒打猎,不事生产,与刘仲及宾客好友一味挥霍,比之往常更是严重,倒也符合刘演好交往、轻财货的习惯。
然刘家花费很大,只靠庄稼收成并不能满足生活,于是一个月后,刘家被逼无奈开了香喷喷小吃店,刘黄和刘元抛头露面售卖臭豆腐、咸菜、腌制的各色肉食,维持家庭用度生活。
小店门前一边一副字,“可与松花相比美,敢同虾酱做竞争。”门楹上四个大字,“臭名远扬”。
卓茂、彭宣、邬先生都来捧场,写文赋宣传,一时臭豆腐打出了名声,生意火爆。
这年秋天,王莽限制刘氏特权的诏令终于下来了,只有刘演家的产业做了金蝉脱壳,才没有被王莽夺走,其他各郡刘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敢怒不敢言。
王莽深谙人性,打一巴掌便给一颗红枣,限制了刘氏的权利,同时却给了爵位的虚名,丝毫不增加对应的俸禄,温水煮青蛙,刘氏接受了这一切。
卓茂、彭宣二人上书反对王莽剥夺刘氏宗亲的特权,王莽想起了他们之间的不快,下令卓茂、彭宣各自回归祖籍。
一声令下,卓茂、彭宣只得离开舂陵。然秋后蝗灾出现,舂陵城外流民渐多,一场危机即将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