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涯看老头的脸色,就知道他有亲人在海外,安慰道:“现在国家政、策变化了,你看现在回国探亲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我想很快你的亲人也会回来的。”递上手里的食物,李涯接着道,“所以呀,你得吃点东西,让自己有力气、有精神等他们回来看你。”
老头听了李涯的话,颤抖地伸出手,拿了一个馒头使劲咬了一块,用力嚼着吞下,却哽着了,李涯忙递上水,老头喝了几口才咽下。
顺畅地吃了三个馒头,老头才停下来,感叹道:“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看老头有精神了,李涯问老头:“你住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去?”
老头摇头,道:“就在这个巷子里,我自己能走,不用你送了。”说着挣扎起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迈开脚步。
李涯一看,这还怎么走?上前扶着他,朝巷子里走。
李涯扶着老头走进破旧的院门,里面一样破旧,雕梁红漆暗暗的,早已没有了原先的风采;瓦上居然有不少青草探出。私搭乱建的小棚占满了院落,两手伸直就可以碰到相邻的建筑,
一切显得极为沧桑,丝毫没有美感。而这样的四合院,居然塞了十几家人。
院子枣树底下,六七个妇女老婆婆坐着边说话边做针线,还有一群小孩叫着跑着玩闹。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抬头见到李涯扶着秦老头回来,叫道:“哟!秦老头回来了,吃饭没有?”话说得难听,脸上也带着浓浓的嘲讽。这个院子是秦老头的,但是,房管局收了回去,安排了七八家人住进来,以前这些人交租金都是交给房管局,秦老头再去房管局领。可后来,这些人抖起来了,趁着文、革的风,不但不交租金,还要拉着秦老头批、斗。现在秦老头年纪大了,退休工资也时常领不到,这没了进项,生活过不下去了。但是这些人根本就不理睬秦老头,巴不得他早点死呢。
秦老头现在粮票肉票钱这些早就没有了,生活已经过不下去了,虽然刚才李涯说着等他的亲人回来看他,可是现在一听这话,这么多年受的苦涌上心头,什么也不管了,活下去的奢望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愤怒地抬起手,吼道:“郑小花,当年你饿倒在我家门前,是我给你吃的,给你治病,将养了半年才好过来。现在你还这样,良心被狗吃了!恩将仇报!早知如此,你而是病死我看都不会看一眼!你说说我家对你如何?亏待你没有?这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郑小花听得满面羞红,这些年不时的批、斗,经常把秦老头拉出来说说,显示自己的高尚,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现在秦老头一说,才发现自己鄙视秦老头的理由是不充足。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她一命,还把她养大。
李涯叹息道:“不管怎么说,当年他也接受了改造,家产都让出来了。现在你们这样对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这样,心到底是不是还是红的?这样的老人过着挨饿受冻的日子,这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吗?”
一群妇女没了声音,李涯扶着老头进了左厢房,一眼扫过,十多平米的房间里最里面一张床,外面桌子板凳,锅碗瓢盆,只留下窄窄的过道。
让秦老头坐在床上,李涯说道:“你刚吃东西,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秦老头说道:“没有开水了,倒点冷水就可以了。”
舀了一碗水,李涯端给秦老头,顺手搬过一把椅子,坐到床前,就看到床的木头颜色特别,说道:“这床不错。”
秦老头经过今天的事,也看开了,不再藏着掖着,道:“这是黄花梨的,有几百年了,据说谢迁用过。”见李涯眼神茫然,解释道,“就是弘治中兴时期三阁老之一的谢迁。”
李涯想了想恍然道:“正德他爹那时候啊。我知道,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的谢公嘛。”他也不懂古玩艺术之类的,只是觉着好看,况且谢迁作为中兴名臣,地位很高,算是正、国、级大佬,名气也大,他用的床当然极好,说道,“材质名贵,做工也极好,肯定出自名家,更有历史底蕴,这张床放卖不止百万。老爷子,你可得保护好,别弄坏了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