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庆，说话。”楚隽似是感到他的犹豫，忽然用了从前叫唤他的语气催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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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楚琅华摇了摇头，金玉流苏因摆动而相击作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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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殿下哪里做错了，只是宝庆有时候瞧着殿下忽冷忽热的面孔，心里觉得难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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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隽明显愣住好一会儿，他的语声微顿，“所以，是因为我太凶了，吓到宝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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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楚琅华悄悄抬眼看他，很快又将目光撇下，然后嗯了一声，小声说道：“叔父不开心的时候都没有殿下这么凶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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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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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隽眉目微动，从枝上拧下一朵花，情不自禁地放软声音，“阿兄借花来给宝庆赔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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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楚隽便要将一朵艳红梅花嵌入他的发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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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琅华没想到会有这突然的举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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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自已的头发先前被楚隽拉扯出了几丝凌乱，所以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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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的头上本就有花簪步摇，颜色虽非梅花一样的明亮殷红，但却是最将他精神气质衬得绝佳的豆红、珍珠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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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不愿，楚琅华脱口而出，“堂兄，难道我今日的装束还不够秾丽动人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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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琅华自下朝上摆了摆手，继而语气含了些许委屈，“堂兄，我当真不需要红梅花了。堂兄若是喜欢，留给自已就好，不必为宝庆割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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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楚琅华连忙推开了楚隽的捻着花朵的手，并连连后退到另一棵梅花树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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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林了本就是红白间粉的各色梅花相交掩映，他这一退，就入了一棵人高的白梅树下，红裙交曳，像是雪地上无端舒展出的花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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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隽只心想着一举两得，却没想到楚琅华这般抗拒。也只好看着他髻上突兀的一撇青丝，然后收回手中的红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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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庆既然不愿，那就算了。”他笑了一下，对楚琅华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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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隽并没有捉着他不放，仍站在先前的梅树下，长身静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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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琅华看来，楚隽此刻又是温温暖暖而非冰冰冷冷的堂兄了，于是他鼓足勇气问楚隽，“所以堂兄先前为何要那样冷着面孔，吓唬宝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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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隽看他一会，然后在他微微疑惑的目光中笑了，“不是吓唬宝庆，而是阿兄想知道宝庆的心思。”</p>
阿兄阿兄，唤多了，似乎就真的是阿兄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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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了弯眸了，“宝庆能有什么心思，值得堂兄冷下脸都要去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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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隽只是笑了笑，心中则想着这并非一个质询他的好时机，所以并不准备告诉楚琅华他的忧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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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却在目光不经意间触及梅林深处婆娑而动的身影时，他转瞬笑脸问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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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净悟寺，宝庆为何不敢看沈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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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没有唤沈舒白，更不是长泽侯，楚隽明明白白地将“沈昱”二字抛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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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他掀起眼睫，犹如澄澈明净的碧湖拨开了林间草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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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琅华面上神色淡淡的，他一直不开口，楚隽就一直看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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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沉默寂然，但当局者却没有些许怪异之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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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不远处正准备剪下一枝梅花回去复命的沈昱，手上动作一顿，他正想抬步换一处地方，却听见一道声音，清清淡淡，好像掺了花内含着的碎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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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敢与不敢，只是想或不想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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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因为不想见到沈昱，所以才会避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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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琅华说得认真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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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愿见，而非‘不敢见’。”末几字，他话音尤其重，也冷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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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长耳剪的指节一颤，紧接着眼睫扑棱起来，似乎不明白楚琅华话中的意思，他朝他看去，却只能见到一道妃色绫罗的背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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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楚决明问他，“为何‘不愿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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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因为心中无期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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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垂下眼，也是，他从前就讨厌他，怎会对他有“期许”二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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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别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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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顿了顿，“我不喜欢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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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白的话引出了一种异样的情愫在他心底炸开，生硬撕扯的痛感席卷心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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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两滴，鲜红的血梅在他的白袍上铺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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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颤着肩脊，扶住了梅花树，抹了下唇，指腹上是灼人眼的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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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不对，全都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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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说过，“沈昱，你笑起来很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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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今日的桃花送你一枝，明日春溪池畔，我有话同你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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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我想等笄礼之后，就……沈昱，你有在听我说话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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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冷冰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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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我心上无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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