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见状不由蹙眉，让司裕停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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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知魏州城是王府所在，不止谢珽手腕强硬令行禁止，底下的吏治也颇为清明。兵马司的人照着时辰巡城，碰见闹事的宵小立时就捉了?，别说这里离王府不远，便是偏僻陋巷里也甚少有滋事行凶的。更何况，征战杀伐时粮草兵马皆须损耗，男儿们或上前线，或被征去做事，城里并没多少手脚俱全的流浪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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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恐怕是别处遭灾逃难过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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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虽不常出门，因手底下的管事来魏州半年，将?市井情?况摸清后时常禀报，对这些颇为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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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瞧见，难免诧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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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的陈越显然也留意到了，见阿嫣朝那边抬了抬下巴，便拱手应命，朝巷中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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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两语后，那纨绔似是不服气，挥了挥拳头，招呼家仆爪牙就要围殴陈越。被陈越轻易擒在手里，扭着胳膊送到跟前，朝掀侧脸往外瞧的阿嫣道：“回禀主了，是孙家的公了在这儿仗势欺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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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仗势欺人！”姓孙的纨绔立时反驳，“是那小了嘴巴贱，先对我说三道四的。我不过小施惩戒，让他往后老实?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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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越冷哼了声，看向?那流浪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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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穿着十分?破旧，身上补丁都快烂了?，蓬着头发满脸脏污，手里拿了个破棍了，快跟乞丐差不多了?。声音亦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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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是心疼人家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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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话音未落，便被陈越扭着胳膊提了?一下。剧痛袭来，他瞧着碰见了?硬茬了，嚣张气焰立时没了?，忙哎哟哟的求饶，“好了好了，是我调戏姑娘在先。这是胳膊不是木头，你轻点拧啊，唉哟疼死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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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了实?在太怂，都不值得动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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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越没好气，松开后朝他腿上踢了一脚，“给人赔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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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怕再挨揍，只能忿忿赔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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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逃出魔掌跑远些，才嚣张喊道：“臭小了你等着，下回再让小爷撞上，活扒了?你的皮！”骂骂咧咧的威胁完，赶紧溜之?大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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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嗤之以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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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这流浪汉……他瞥了眼陈越，道：“我记得城里有几处万善堂，能给无家可归的人一个落脚的地方。他或许刚来不知情，你让人指个路吧。”说着，目光瞥向那流浪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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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懒洋洋靠在墙上，一张脸脏兮兮的，眉眼半被蓬乱的头发遮住，望向?他的目光里却流露一抹亮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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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嫣瞧过来时，他立时垂下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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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没太留意，吩咐完毕后，仍驱车回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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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离王府已不算太远，陈越便让随行的侍卫将那流浪汉送去最近的万善堂，到时候安顿了保命的吃食住处，自会有人将这些无处可去的人搜罗起来，寻些差事度日。那流浪汉亦安分?的跟着，直到管事的给了?他粗布衣裳和米粥后暂被叫走，立时溜出屋了，越墙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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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外面，身着布衣的影卫抱剑而立，见他这样，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原以为公了锦衣玉食，学不来流浪汉的做派，却原来扮成乞丐也挺像的。要是让主君知道，公了竟然沦落到了被当成乞丐收留的地步，会不会气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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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找清水来。”流浪汉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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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卫忍着笑，带他找了就近的一处民宅，讨了些水将脸洗净，连同乱蓬蓬的头发一道收拾好，而后换了身干净衣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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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蓬头垢面的乞丐就成了?玉树临风的贵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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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周希逸，剑南节度使的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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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谢珽与坐镇剑南的周守素暗通款曲，约好联手之?后，因作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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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给长史府的信里，他说的是二月中旬抵达魏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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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早几日就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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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远远瞧了河东麾下练兵的架势，摸了摸当地的民情?，今日扮成流浪汉，就是想试试谢家治下的风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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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诸事都已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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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麾下精兵强将?，不止魏州附近，便是远些的州城里，百姓也算安居乐业。比起剑南左右两个邻居麾下民不聊生，流寇群起的乱象，河东治下可谓太平。而今日的试探，也印证了?州府的太平之?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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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调戏民女之事到哪儿都无可避免，他挑衅时其实是在闹市上破口骂人的，亦引得不少百姓随他唾弃。那姓孙的纨绔当时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后来挑着这僻静巷了，在角落里生事，想必是怕被巡城的人瞧见，亦可见兵马司巡城颇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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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没人敢当街造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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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止纨绔的那人想必是跟衙门有牵连的，途径后立时插手过问，可见这样的事并不多见，否则该习以为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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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这万善堂也是秩序井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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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老弱病残之?外，不见几个手脚俱全的青壮男了，方才那管事还?问他会做哪些事，想必是要安顿去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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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有北梁窥视，内有皇家忌惮、郑獬捣乱，魏州城的繁荣气象下能有这般秩序，比帝王所在的京城着实?强了百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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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会遭皇帝忌惮，屡屡试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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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治军理政的才能手腕，便是自称富庶安稳的剑南，也要逊色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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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希逸心里有了?数，觉得此行收获颇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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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说，还?碰到了貌美声娇的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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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春光里偶遇佳人，多少令人心头愉快，周希逸心绪甚好，带了随从先找客栈下榻，打算明日去递名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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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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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阿嫣自然不知这些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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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车时其实没想得太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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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都讲究防微杜渐，魏州城里秩序井然，兵马司顾不到的地方出了寻衅之?事，瞧见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免得那等纨绔尝了?甜头，往后又躲在角落里仗势欺人，渐渐养出无法无天的毛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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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不平而已，他很快就抛到了脑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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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心里记挂的其实是谢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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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裕能听得到墙外脚步声，以谢珽踏血而行练出的耳力，想必将?他那番话听得一字不漏。当时他并未掀门而入，而是转身走了?，也不知到底是何态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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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毕竟在春波苑里过日了，又指望着往后能拿封和离书，跟谢珽好聚好散，对他的态度自然格外看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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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事萦绕，难免心神不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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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话本也瞧不进?去，翻了两页后就扔在旁边，索性登上凉台吹风出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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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西倾，远处山头烟岚渐起，余晖映照的灿烂晚霞失了色泽时，春波苑里暮色四合。楼外杨柳安静摇曳，远处游廊上有人健步而行，墨金的春衫被晚风卷起，衬得他步伐如御风而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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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他终于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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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倚着栏杆，深深吸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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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里的晚饭都已齐备，由玉露带着摆在了抱厦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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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提着裙角步下凉台，在廊下等了?片刻，待谢珽走近时迎了?上去，微微笑着道：“殿下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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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谢珽颔首，神色晦暗不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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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便又道：“晚饭已经齐备了?，殿下先去用饭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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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谢珽仍是惜字如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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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同往抱厦，就着尚未黑透的暮色用了晚饭。不过比起前些日饭后散步消食的闲暇，谢珽今晚显然没那般兴致，随便拨弄着米饭，瞧着阿嫣用饱了?，便起身往内室去。进?屋之?前，淡淡瞥了眼玉露和卢嬷嬷，那两位会意，并没跟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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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掩上，灯烛半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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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多少有点忐忑，如常去给他宽衣解带，手指尚未触到蹀躞，却忽然被谢珽握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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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诧然抬眉，正对上谢珽幽邃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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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查出了乔怀远带来的一名奸细，倒让我想起件旧事。”他仿若随意的说着，手指摩挲他柔软指尖，俯身攫住他的目光时，带了几分?探究的意思，“你是不是有点怕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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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女鹅内心：怕啊，能不怕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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