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劝慰道:“可是云华哥哥,若是咱们拼上一切后,也没能扳倒史弥远,秋秋和三月,就连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那又如何,他们可以在远离京城是非的角落过着最寻常的生活。平安地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天地之大,茫茫众生,只要离京城足够远,找一户妥当可靠的人家,便没有人能找到他们,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父辈经历过的事情,跟着我们,或许才是两个孩子最大的危险。”
锦书低头未语,似乎在体味云华话里的道理,忽而言道:“云华哥哥不要这样想,秋秋今日能这样聪慧乖巧,离不开云华哥哥素日的照拂。是不是今日遇到危险,让云华哥哥觉得亏欠了秋秋?”云华摇摇头,眼睛里的泪光已然退去:“不是,是我之前对自己太相信了,以为有我在,便没有人能伤害得了小秋,也是我过于轻敌,以为临安一带长江两岸千山万壑,史弥远必然找不到秋秋,可今日——”
他声音不自觉地略有升高,忙回头看了秋秋一眼,又强压下来下来道:“可今日,他的黑手,差一点点就落在了小秋身上,我们能完好无损逃到这里,实属侥幸。锦书,他的爪牙今日能跟到洞仙楼,明日便可能找到青云山,我若今日之后,还像之前那样一味躲在太白峰下读书修禅,那当他率百千强兵杀上青云山之日,便是我和小秋的身死之时。”最后四个字,他说的极慢,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深重的无力感。
锦书叹了一口气,继而轻声问道:“云华哥哥,你想怎么做?”“还没想好,总之不能坐以待毙。我打算躲过这一阵,先去江南山庄,把今日之事告知梦棠,看看她的意思。”锦书怜惜地望了秋秋一眼,对云华说道:“我懂,毕竟云华哥哥终究要和苏姐姐共度此生,怎么做,自然要听听苏姐姐的意思。对了……刚刚云华哥哥说,想要把秋秋送养,然后扳倒史弥远,是如何谋划的?”
正在支着耳朵听二人对话的秋秋,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是吧,师父真打算要把她送人?正欲坐起来抗议,却听见云华笑了,那笑声十分温暖:“我这算是事后诸葛,在她襁褓之时没能作此决断,已失了时机,如今是断不能送养了。她早已把咱们当作依靠,这时候送养出去,岂不伤了孩子的心。再说,我舍不得。”锦书也轻轻笑起来:“我深知道,莫说秋秋不愿意,就是秋秋愿意,云华哥哥也第一个舍不得。正是因为想不明白,才就此一问的。”
气氛一时不再凝滞,两个人又轻声聊了几件秋秋和西门幼时的趣事,一旁装睡的秋秋拼命忍着,没有笑出声。正憋笑憋得辛苦,忽而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李卓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锦书,是我,快打开门。”锦书连忙过去把门打开,赵清州跟在李卓然的身后,走进了厢房。
未及寒暄,赵清州一眼便看到秋秋躺在卧榻上,颇有些紧张地问道:“秋秋——?”他原是向云华询问秋秋是否有恙,秋秋却只当清州在唤她,忙趁机揉揉眼睛坐起来道:“我在这里,清州伯父,刚刚睡着了。”清州笑着走过去,柔声问了秋秋几句,云华和锦书在他身后对视一眼,都无法确定秋秋是恰好醒了,还是醒了很久了。不过赵清州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们顿时忘记了顾及这件小事。
“……所以,现在程大人他们应该已经进了童老师府中了。”他细细将事情始末告诉了在座的三个人。锦书急道:“凝儿今日在府中,尚不知道童大人被扣押在宫中之事,忽然遇到程大人去搜证,岂不会吓坏了。”“那我现去童府查看一下,把凝儿接来。”李卓然立刻站起身来。
“卓然——”清州示意李卓然坐下:“现在去反而惹人注意,若被旁人看到,反而会误会有人给童府通风报信,对老师不利。放心,我已经派人在童府外面守着了,若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咱们定能知晓。不过,我相信老师的为人,也相信程大人和郑大人处事必然有礼有节,所以并不太担心这个。”
云华眉头微微一紧道:“还好官家将这件事交给了这二位大人,不过,我心里依然不踏实,按理说,如果史弥远想借搜查之名,让自己人伪造出什么证物来诬陷童老师,那他就必然要确保去搜查的人是能够听命于他的。可既然官家派了程、郑二位大人,史弥远为何没有劝官家改换人手,或者尽力在官家面前请求将自己的党羽派去帮忙呢?”
赵清州深有同感地看着云华道:“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我也在思考这个,你们说,史弥远会不会故伎重施,早就派细作在老师府里藏好了伪证,就等程大人他们去发现呢?”一言既出,四座哗然,这正是众人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