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形威压顿时笼罩在银灵子周身,让得意忘形的她勐地一激灵,那威压虽不似神压那般创戮,却气势霸道,被笼在其中,不由自主地便觉心悸惊慌。
银灵子敏锐地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往候卿身后缩了又缩,甚至有种要夺路而逃的冲动。
可候卿及女巫戚都在跟前,她又怎能在他们面前出丑?更何况自己何错之有?有甚好心虚的?!若是就此被蚩尤吓退,怕是没法再跟着候卿留在九黎了。
念及此处,银灵子紧咬着牙,身体虽不自觉哆嗦,却硬是顶着威压慢慢挺直了后背。随即深吸了好几口气,费了好大劲才挪动着步伐,一步步从候卿背后走了出来。
这几步已让银灵子出了一声冷汗,沾湿了里衣,但她却仍强迫自己不得退缩,大大方方地直视蚩尤,虽如芒刺背,却目光坦然。
蚩尤见状,不觉挑了挑眉,他确实有让银灵子知难而退的意图,不过这小妖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心想,也罢,让她留在九黎也好,若真有甚不轨,总会露出马脚,倒要看看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能起什么风浪。
“蚩尤叔父,你看上去亦是……憔悴,可是受了伤?”
便在这时,候卿一边问道,一边不动声色上前两步,状似无意,却恰将银灵子挡在了身后。
银灵子只觉威压似被阻断,顿觉浑身一松,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喘息。
蚩尤别有深意地看着候卿,稍顷,收了威压,露出一个苦笑,回道:“九黎神殿并非神域,过得亦非神时,我也只是老了罢了。”
候卿心里掠过一丝讶异,他以为九黎神殿只是没有结界,不曾想竟与人界无异,然而即便如此,神族便是在人界也应不易衰老,他不知蚩尤何意,便要再问,却见女巫戚突然拉住了他,嗔道:“主神之事也是你能过问的?神族神规严明,可不能胡闹。你呀,在不周山可有遵规蹈矩?”
候卿本也不是个多事的,他见蚩尤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由着女巫戚岔开了去,接话道:“有司戒神在,哪容我不守规矩。”
女巫戚似是松了口气,又问了些衣食起居之事,候卿一一作答,他虽不喜多话,对于女巫戚还是有问必答。
不过,不周乃是神域,女巫戚也不便多问,否则落个窥伺神域的罪名她也担不起,眼下见候卿身体无恙,终是放下心来。转而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候卿身侧的银灵子,见她已缓过了劲,为免蚩尤又为难她,遂上前拉过银灵子问道:“你是何妖?”
银灵子不料女巫戚会同她说话,一脸受宠若惊,脱口而出道:“萤火虫妖。”想了想又觉失礼,连忙补上一句“戚巫大人”。
女巫戚常年与蛊为伍,得知银灵子是虫妖,倒是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但蚩尤的排斥她瞧得明白,候卿的维护她也看在眼里,一时也不敢大意,只盯着银灵子的眼睛看,只见这双眼睛灵动透亮,眸中清澈见底,将一腔心思都透了个干净。
银灵子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见她问了自己真身后便不说话,只当她介意自己妖身模样,连忙说道:“戚巫大人放心,我虽是妖族,却已修炼成人形,一言一行与人族无异,而且我可隐匿妖气,便是连神族都分辨不出来,不信你问……”
她说得兴起便要指向候卿,无意中瞥见蚩尤黑着一张脸,吓得舌头打结,缩着脑袋吐了吐舌,转了话头道:“咳,戚巫大人或许不知,修炼成妖可不容易啦,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不足为外人道也……哦,不对,戚巫大人不是外人……咳,呃,不足为内人道也……”
内人?
女巫戚嘴角一勾,被银灵子口无遮拦给逗笑了,虽只是一瞬,却看得候卿及蚩尤皆是一怔,候卿不得相见自不必说,蚩尤已是千年未见女巫戚的笑颜了!
却见银灵子一双桃花眼倏地瞪得大大的,呆呆地叹道:“戚巫大人笑起来真好看……”
她这副呆愣的模样很是讨喜,女巫戚本就喜她性子活泼又心思单纯,不禁柔声道:“不用戚巫大人叫得这般生疏,你既是卿儿的朋友,唤我戚伯母吧。”
银灵子一怔,顿时又惊又喜,连连唤道:“戚伯母,戚伯母!”
银灵子的声音清脆悦耳,这几声叫唤又是软软糯糯的,叫得女巫戚甚是欢喜,再加上候卿能平安归来团聚,女巫戚本就心情大好,不觉间唇边笑意点点,抿嘴道:“卿儿,你这是从哪寻来的活宝?”
候卿见她开怀,亦是欣慰,一念之举,不曾想银灵子倒是与女巫戚投缘,便顺口道:“那便让她陪着你吧。”
银灵子心下一喜,连忙殷殷切切地看着女巫戚,一双明眸湿漉漉的,着实可爱。
女巫戚素无族群之见,又信候卿自有分寸,心里早已认可银灵子在九黎住下,看着银灵子的模样,心下不忍,正要点头,突然念及蚩尤还在此处,遂看向蚩尤请示。
蚩尤自然不会弗了女巫戚的意,点头准允。
银灵子一见,乐得当即跳了起来,将女巫戚从头到脚好从里到外一顿猛夸,弄得女巫戚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但瞧见候卿竟又难得露出了表情,满脸写着受不了,念及终有了能治治候卿这个闷葫芦的角色,竟起了丝看好戏的心态,遂由着银灵子一直夸到词穷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