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外。
体型庞大如孤岛的深海魔兽撞碎了千米高的海浪,怒吼咆哮,海蓝色的波浪自它的身下涌荡而出,迅速席卷向站在浪尖处的海族君主。
屹立在浪尖的海族君主漠然望着逆流而上的深海魔兽,抬手压下!
近乎触摸到天空的滔天海浪如山岳横空,猛地塌下,以毁天灭地之势下坠!
径直将深海魔兽重新压入海面之下。
难以形容的重压将深海魔兽一路压下数百米之深,才逐渐减缓。
着上半身的海族君主正是【归墟海国】的国主帝摩斯。
他的身后,是如浪潮般的海族军队,为首的四位身披甲胄者岿然不动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竟率领整座【归墟海国】的最强战力,出现了在距离东境最近的海岸线。
“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利维坦,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
低沉之声如闷雷般炸响。
号称站在深渊序列尽头的帝摩斯冷冷俯瞰着脚下的深海魔兽。
浑然不知这个愚蠢的家伙究竟发什么疯,竟敢阻拦在他的身前。
利维坦再次突破水压,冲破海面,冰蓝色的巨大眼眸凝视着帝摩斯,以及他背后的军队,同样回以低沉的话语:
“你想做什么?向现世四境宣战?还是插手那帮盖亚眷顾者的行动?”
帝摩斯扬眉道:“本王做事,与你何干,又何须向你解释?”
利维坦闷哼一声,怒道:“不要不识抬举!若非你是我深渊最有可能登临主君之人选,我才不会管你分毫,由得你去送死!”
而下一刻,帝摩斯的面色变得冰冷起来。
最有可能登临主君之人选?
可笑至极!
世人皆以为他帝摩斯距离深渊尽头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已经站在了深渊序列的尽头,即将登顶深渊。
甚至曾经的他,亦是如此认为,觉得自己必将入主深渊序列的主君之位。
可当他真正走到当下的地步,他才发现这注定是一场大梦。
身为深渊的子民,几乎永远别妄想踏入最后一步,走到他当下的境界,就已经是极限所在。
也是直到这一刻,帝摩斯才真正意识到那六位序列源头间的传闻竟是真实的。
天国“放权”最多,对于辖下的子民最是宽厚。
乙太则一向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而深渊……则最是偏心,独独眷顾一人!
深渊序列,早已容不下一位新的主君!
他的前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彻底断绝!
“最后一次警告,利维坦,让开!”
这是冰冷而不容置喙的命令,如君王对待麾下臣子。
与此同时,帝摩斯身后四位身披甲胄的海国四王踏步而出,锋芒毕露,瞬间锁定了拦在他们前方的深海魔兽。
深海魔兽不甘地低吼,却最终还是退步了。
以它的能力,在率领整座海国之力的帝摩斯面前,终究还是孱弱太多。
“帝摩斯,你会后悔的!在序列源头间的战役面前,哪怕是你,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
率领军队继续前行的帝摩斯漠然踏过利维坦的身侧,毫无回应的意思。
后悔?
如若他帝摩斯放弃这次机会,那他才会后悔终生!
……
……
罗浮群岛。
盛怒状态的艾倪克斯挥袖砸断了殿堂内的一根根支柱。
隆隆声不绝,灰尘弥漫,碎石乱溅,一根根支撑穹顶的石柱倾斜倒塌,整座石殿濒临坍塌。
而背对着艾倪克斯单跪坐在地的,是一位身披残破甲胄的男子。
哪怕周遭碎石飞溅,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接连倒塌,他的身形却未曾有丝毫动摇。
如凝固静止的背影,已持续了整整近万年的时间。
在这近万年的时光中,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单膝跪在巨大的青铜雕像面前。
因佩斯面色发白地站在石殿的角落,望着自家震怒状态的君主,与那位无论自家君主怎么说,都没有任何言语动静的王权者,完全不知该如何劝阻。
两难的他,只能将目光投向石殿内那尊青铜雕像。
然后谦卑地低下头颅,祈求伟大的帝国之主在天有灵,能缓和、消弭两位王权者间的冲突。
“阿尔弗雷德!你还要在此地困坐多久?你难道以为这样就能赎清你的罪孽?!”
艾倪克斯横眉冷竖地望着如石像般的背影,厉声喝问。
终于。
背对着她的身影抬起了低下了万年的头颅,仰望着由他亲手铸就的青铜雕像。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音节都有如青铜古钟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我从来没有认为我还能赎清我的罪孽,我背叛我的神明,也背叛我的帝国,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这世间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艾倪克斯冷冷讥讽道:“这世间再无一处你的容身之地?那你为何不去死?
宁愿以这种可笑至极,毫无用处的办法来认罪,也不愿重新出世为重建帝国出力?
你究竟是在认罪,还是只为了减轻你内心的痛苦?”
仍旧保持着跪姿的男人轻声道:“艾倪克斯,随你怎么说便是,我早已……”
“他归来了。”
艾倪克斯不耐烦而粗暴地打断了他。
而后。
石殿内便是如永夜般的静默。
这一瞬间,因佩斯察觉到石殿的温度在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攀升,炽热的高温甚至扭曲模糊了空气,出现了重重幻象。
被称作阿尔弗雷德的男人怔怔跪在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身前由自己亲手铸就的青铜雕像,望着已经朝拜了万年之久的青铜雕像。
他曾向眼前的男人宣誓效忠,以骑士之礼守护在他的身侧千年之久,并在他离去前郑重承诺会在他走后代替他守护这座由他们共同铸就的帝国,保护好大家。
可是最后……
他却没有做到。
在帝国危亡之际,他陷入了信仰与忠诚间两难抉择的困境。
一方面,是他所信奉的神明责令他在这场大战中保持中立,不得插手涉足,而另一方面,是大家一同建造的帝国身处风雨飘摇之际,曾经的同伴接二连三地倒在战场之上。
而等他下定决心做出属于自己的抉择时,帝国却已被彻底倾覆。
昔日的同伴沦为一具具再也醒不来的尸体,曾经视若挚爱的女子,站在了帝国的对立面,亲手推翻了属于他们的帝国。
当他终于挣脱枷锁,做出最后的选择时,一切却都已无力回天。
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