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人的船走得并不快,也不是一味赶路而已。
他们路上遇到大城镇、大港口,都会停下来逛一逛,或是住上一天两天的。不但是为了补给和游玩、购物,有宋氏同行,本来单纯的探亲旅行亦有了新安排。
她带着外孙杨淳和嗣孙谢谨之,再外带一个侄孙谢显之,沿路拜访了几位父亲宋祭酒与亡夫谢泽川生前的故交,还有一位竹山书院过去的资助者,以及一位她新婚时期的闺蜜。本来因为只有不多的书信往来而渐渐变淡的人脉关系,又再次变得密切。这一回,重新联结起故人交情的就是年轻一辈们了。
宋氏身体不是很好,并不是到每个码头她都会下船,有时候她自己不动,直接写一封帖子,叫小辈们替自己去拜会故人。若是故人身体健康,可以上船来见她。若是同样行动不便,又或是事务繁忙,小辈或家仆都可以代为致礼。反正这一趟北上行程下来,她与许多早已断了联系的故交,便又重新联络上了。
谢谨之与谢显之都知道宋氏让他们做这种事,对他们有极大的好处。他们都有秀才功名在身,已有资格在士人圈子里行走。有了长辈牵线,他们便打下了自己的人脉网,日后科举、出仕、交友等等,都不再是无根浮萍了。他们心中感激宋氏的好意,便也有意多关照杨淳几分。杨淳的性子温和纯朴,有时候不大应付得来陌生人别有用心的试探,基本都是谢家兄弟俩帮着挡回去的。
表兄弟三个的情谊是一天比一天好,宋氏也能感受到谢谨之与谢显之兄弟俩的好意,对他们越发慈和关爱,谢梅珺还热情地每日为他们准备汤水点心。谢映芬忍不住在私下与杨沅说笑,道是姑姑把她俩的差使给抢了,闹得她们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好,整日在船上无事可做,甚是无聊。杨沅便笑着去找母亲撒娇,于是谢梅珺就把两个女孩子都拉过去帮着准备饭食,每天嘻嘻哈哈地相处得十分愉快。
当船队到达下一个大港口时,谢映芬就搬过去与二房的人一块儿住了。
宛琴看着女儿收拾行李时,还在那里抱怨:“真是疯了!四姑娘是见二老太太认识的官眷与名士多,所以才想要去多巴结巴结么?可二老太太又不管的婚事!想要争取一门好亲,还是要多讨我们老太太欢心才行!从前与表姑娘要好,我见们玩的都是小姑娘的游戏,无伤大雅,方才不拦着的。如今竟然还要搬去与二房住一条船?!没听见老太太都发火了么?!就不怕老太太跟老爷告状,随便塞给一个穷书生?!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谢映芬只当没听见,还对她说:“二伯祖母的学问好着呢,她答应了我,要把一份珍藏的字帖借给四弟临摹。姨娘得空就多嘱咐一下四弟屋里的丫头,叫她们记得提醒四弟多练练字,千万不要把那份珍贵的字帖给弄坏了。”
事关儿子,宛琴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这种事不用我嘱咐,涵哥儿也会做得很好。该不会是为了这些字帖、古籍什么的,才去讨好二房的吧?这又何必?什么都不做,涵哥儿也照样能沾大少爷与二少爷的光。”
谢映芬只道:“小四的功课进度跟大哥二哥不一样,如何能沾这个光?但二伯祖母与梅珺姑姑学问都很好,不比书院里的先生差,只不过因为是女子,才不能考科举罢了。小四若能得她们指点,不必受先生们的严厉教导,也照样能有所进益,有什么不好的?姨娘不懂得这些读书人的事,还是少开口吧。等到小四将来出人头地了,难道就不是姨娘的荣耀?”
宛琴于是就再不阻拦了,只在谢老太太面前拼命为女儿说情,好做个找补,但再也不提让女儿搬回船上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