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去了。”
公孙剑果断拒绝,“我参军虽然也有私心,就是为了能吃饱肚子,但是绝大部分是因为百姓疾苦,于将军,我可以坦诚的跟你说,当初我是因为看不惯大周的政,想着投靠南朝或者西蜀,甚至是自己拉起大旗,因为不认字才误入了大周军伍淮安军中,但是经历这么多事以后,我不仅觉得自己拉起大旗是多么幼稚,还发现大周皇帝也不是那么昏庸,至少在我看来,他能够在北疆道受灾的时候拨那么多的款项,他就是一个好皇帝,现在南朝与西蜀叛乱未灭,何以为家?如果我真的安安稳稳过富裕日子,保不齐哪天南朝或者西蜀就打到了北疆道,整个北疆道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我却不能做什么,那样比死在战场上都难受。”
于有俊默默听完年轻人的拒绝之言,他笑了笑,或许这孩子语句中有些急促,听起来那么的不合理,或许是这孩子真的怕他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眼中还泛起了泪花。
但是于有俊却真真切切的看出了他的赤子之心,什么投西蜀投南朝,公孙剑到现在打过西蜀也战过南朝,丝毫没见他手软。
于有俊站起身,摸了摸公孙剑的脑袋,柔声说道:“放心,不管你在不在军中,是不是死在了战场上,一切都还有我,只要我不死,南朝西蜀休想霍乱中原。”
公孙剑点了点头,他现在极其信任眼前这个男子,他觉得,只要于将军在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了,都没事。
“行了,擦擦眼泪,都是将领了还哭鼻子,若是被人看了去,还不谣传说我打你了呢。”
公孙剑抹了一把鼻涕,他抽了抽鼻子说道:“于将军,话都说到这儿了,你有没有发现中州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于有俊纳闷了,现在在他的治理之下,中州难民灾民都有了去处,还会有什么问题。
“当初在渝州的时候,渝州有刺史,有将军,而且我读过政史,每州都会有一州刺史和一州将军,可为什么唯独中州没有呢?”
于有俊面色一凝,他轻咳一声,“这个嘛……不是什么大问题,中州刺史调任去做屏州刺史了,再说了中州有太守,政事也不耽搁,然后就空缺下来,至于中州将军嘛,屏州也没将军啊,现在中州有中州军,屏州有镇南军,要一州将军做什么。”
公孙剑点了点头,“怪不得……”
这位经略使大人脸色略微有些尴尬,他抬起眼皮,心虚的吹着小曲溜了出去。
京畿重地,追星高楼。
王知客坐在那间只有三面墙的古怪房间内,他今天总感觉那颗已经平静如水了近百年光阴的年迈心脏在跳动不止,但是他在追星楼顶枯坐了一天,始终没有等来什么消息。
他来回踱步许久,波澜不惊的性子终于耐不住了,当即坐定开坛摆盘,给自己演算了一卦。
这算卦占卜有四不算,一不算天地,二不算鬼神,三不算死人,四不算自身。
天地鬼神不敢算,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线生机给世人,如果世人还不珍惜这唯一一条活路,妄图染指天地鬼神,那只能自取灭亡。
死人算不得,死人本就已经魂归而去,空留一具驱壳,算不出什么东西,若一心想算,那就算到了鬼神头上。
自己那更是算不得,有道是算人莫算己,算己死无疑,就算是给寻常人算命也只能旁敲侧击告诉他人,不能亲口说出,若是说出那就是泄露了天机。
而道人算自己的时候,就算是知道了天机,又将天机“告诉”了自己,也算是泄露天机,泄露天机必遭天谴,这世间最损修道者之心的,莫过于天谴。
王知客不敢算的太多,只敢用龟板术来看出一些浅显的东西。
老掌教下定决心之后,手掌刚触碰到龟壳,脸色忽然苍白了一分,随着手掌的轻轻晃动,王知客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痛苦之色,在晃动了足足四十九次之后,龟壳中的三枚铜钱才落在桌面上,而他下巴的胡须上多了一抹猩红。
他将龟壳轻轻放下,看了一眼铜钱之后,一口鲜血再也止不住的涌出嘴角,他苦笑一声,“用龟板术尚且如此,若是用八卦盘还不直接形神俱灭了。”
王知客将铜钱整齐排好,他点了点头,“这卦象不错,有朋自远方来。”
他收好龟壳,起身,走下追星楼,背影也越发佝偻。
追星楼最底部,有百位青阳山道人忙活的不可开交,记录司南准确,观测地震仪波动,更有甚者十多个道长趴在桌面上,毫无仙风道骨叽叽咋咋喧吵着什么。
王知客以前下令过,在专心做职责之事的时候,不得分心,所以他从楼上走下的时候没有弟子向他问好,仿佛他已经孑然一身孤。
他拉过一个在记录的弟子,轻声问道:“今天有没有人来追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