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从未像这两天这般觉得自己辛苦,不过是想好好休息睡个好觉,这么简单的愿望却总不能如意。先是早上太后带着御医过来,再又是午膳时间,几个同僚过来探望。虽然交代了下去不让人来打扰,但来的个个都是一品大员,苏家人怎么敢挡。
眼看夕阳西下天色渐暮,以为这下总消停了吧。
哼,却没想到,认识这么多年,来苏府次数屈指可数的裴高扬,都赶巧似的在今天放衙后也特意过来一趟。
裴高扬看着虽然憔悴但脸色好了许多的苏恒,连啧了两声,道:“看着也不像病重嘛,竟连太后也惊动了,还亲自带着御医来看丞相。”
苏恒:“我……”
“……不过我也懂,你要是再病多两天,太后怕是要崩溃了。”
苏恒:“你……”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才教了太后一天,就发现太后根本无心学习政务,想的都是怎么偷懒。”
苏恒:“我……”
“你是怎么做到面对如此颓废的一个太后,这么久都不抓狂溃,耐心辅导?”
苏恒连续几次欲说话都被裴高扬打断,脸早就沉了下来。他这会终于闭嘴,自己却是气到话都不想和他说。
可裴高扬怎么会苏恒绷脸就害怕,看到他面色沉沉反而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了声后道:“认识你十年都不曾见你生病过,这次忽然病来得这么突然,定是这两个多月积郁导致。”
说完走到苏恒身边,拍了拍他肩膀:“看来我们两人,确实是你肩上的担子重了些。”
当年,七皇子到了启蒙的年纪,苏恒找到他,希望他能教导七皇子。裴高扬闲散惯了,自是拒绝,却架不住苏恒一再放下姿态恳求。
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为了七皇子甘愿欠他一个人情,七皇子的生母在他心中定是不一般。裴高扬懂,他自己何尝不是这种人。罢了罢了,看在苏恒那么可怜的份上,他一个家庭美满儿女齐全的幸福人就帮一帮吧。
其实他也明白当初苏恒为何要立保林一禾坐上这太后之位,一是她皇后,名正言顺。二她刚进宫,没有自己的孩子,可以全身心照顾七皇子。三是家世一般,娘家人也没有出类拔萃的,不可能养成强有力的外戚威胁到七皇子。
现在看来,还得加上第四点,怕就是她毫无野心,不,甚至连上进心都没有。
苏恒看人的眼光,果然毒辣。
在裴高扬好一番自我分析的同时,苏恒嫌弃地拿开那双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并向外挪了个位置。
重新坐下后,才开口道:“太傅是朝中栋梁,现在也许是我肩上担子重些,但只要太傅好好教导皇上,以后皇上长大了,能亲政了,我也就轻松了。”
裴高扬勾了勾唇:“十年,至少得十年。到时候你也快四十了,不知道会不会像卫元亮一样,早早白了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恒脸色更黑了。还以为他今天肯舍去回家陪夫人的时间来找他,真有什么事,竟是废话一堆。
苏恒忍无可忍,开口下逐客令:“裴大人还是早点回家陪夫人吧,不是又怀孕了吗?”
“什么又?苏丞相说话别那么酸呀。爱妒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提到他夫人,裴高扬笑得一脸灿烂。
“妒忌?”苏恒一脸嫌弃,他妒忌裴高扬什么,都不会妒忌他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捏了捏眉心,苏恒忍无可忍问:“你最大的儿子都快十五了,还让你夫人生,就半点不心疼吗?”
裴高扬嘶了声,不悦了。怀疑他什么多可以,怀疑他不心疼夫人,那绝对不行,就算是面对皇上也没情面可讲。
“怎么着,我夫人想生,你不许?我娘生我妹妹的时候,我不也二十多了吗?我们裴家就这传统。”
苏恒:……还真是,他无话可说。
“好了,坐了那么久,我也该回家了。说回正事,看你现在的精神劲,明天应是能上朝的吧。”裴高扬喝了口一直没碰的热茶,看着他。
苏恒咬牙,道:“自然是。”
“那就好。”裴高扬放下茶杯,扬了扬眉,起身回家。
今日太后装病,他也没教皇上看几份奏章。苏恒明日病若还不好,奏章就要堆积成山了。
翌日,苏恒去上朝,感受到了同僚们胜往日百倍的热情,就连和他不对付的宁俊贤,也是一直嘴角上扬。
堆积了两日的大事,终于可以拿出来商讨了。
苏丞相病后复工第一天的早朝,竟差不多午时才散。林一禾坐在凤椅上,腰都快僵掉了。
下朝后来到勤政殿,林一禾有点不敢看苏恒脸色。
那书案上堆放着差不多半米高的奏章,直观又残忍告诉着,丞相不在的这两日,她有多废。
唉,裴太傅也真是的,昨日她装病离开后,怎么不帮着多看几份。
苏恒在看到那堆比平时多了许多许多许多的奏章后,整个人顿时冷了下来,看着太后那恨不得把脸埋入奏章里,不由认真思量起裴高扬昨日那番话。
也许他对太后真的太纵容了,不如从今日起,严厉些教导吧。
林一禾看到苏恒眼一眯,就下意识转过头,望向窗外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念了句今天天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