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与血液一起沸腾着,乔醒用单身二十年的手速点进朋友圈设置仅最近三天可见,设置完后他几乎全身都虚脱了。
他做了什么?
他都做了什么!
离加微信到现在起码过了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内,只要江伏臣点进他的朋友圈,就能看到他铺天盖地铁骨铮铮的江黑发言啊啊啊啊!!!
想到这里乔醒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小脸煞白,神情呆滞,抱着被子在床上枯坐了许久,而后哆哆嗦嗦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包巧克力往嘴里塞。
不要慌,不要慌,事情也许没有这么糟糕。
哥哥加了我的微信后,立刻就去拍戏了。
哥哥看起来不是那种会刷朋友圈的人,在拍完一场戏后应该不会特地点进我的朋友圈看吧。
一般看新朋友的朋友圈都是刚加的时候,顺手点进去瞅瞅,起码对乔醒来说是这样的。
当你顺手要做某件事,结果被打断后,隔了一段时间还会特地想起来那件小事吗?
正常来说不会吧。
乔醒很有自知之明,他的朋友圈在江伏臣眼里肯定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而且乔醒记得江伏臣在剧组时,是不怎么玩手机的,他手里总是拿着剧本,演完一场后,江伏臣在宝贵的休息时间内会全身心沉浸在剧本中,争分夺秒精进演技。
如此分析下来,乔醒感觉自己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个屁啊啊啊啊啊!!!
万一江伏臣就是这么凑巧地点开了呢?!万一江伏臣就是一个喜欢看粉丝朋友圈的人呢?!
脑海中浮现出江伏臣点开朋友圈,凤眸逐渐冰冷,气压极速变低,而后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将他的微信加入黑名单的可怕画面。
乔醒一口气没喘上来,翻了个白眼瘫倒在床上,颤抖着小手给自己掐人中。
他只要一想到江伏臣可能会讨厌他,巨大的恐惧就要把他淹没了。
乔醒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这么害怕被一个人讨厌,他不能想象被江伏臣用厌恶的目光注视的样子。
哪怕是稍微想一下,乔醒浑身都难受起来,尤其是胸口的部分,他像只鸵鸟把自己的脑袋瓜埋进枕头下面,闷到胸口生疼。
巧克力在舌尖化开,却不能让乔醒的心情变好哪怕一分。
乔醒不知道自己逃避了多久,才凭借最大的勇气抬起头,他先是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小口小口喝了下去,喝到脸不再那么僵后,乔醒跪坐在床上,小心翼翼捧起手机。
他盯着备注为“男神”的微信界面,一会儿哭丧着脸,一会儿又强颜欢笑,几次三番深呼吸后,乔醒终于挤出勇气,发了一条朋友圈:“今天做了个噩梦,现在想想都难受,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
是的,这是乔醒用自己已经吓傻的猪脑子勉勉强强想到的应对方法。
如果江伏臣点赞或者回复,说明江伏臣很可能没看到他之前的朋友圈内容。
要是江伏臣没有什么动静,也不一定是看到了,可能江伏臣就是一个不爱互动的高冷男神。
那么他可以去联系郁浪或小助理,让他们试探一下江伏臣的态度,或者乔醒主动发微信给江伏臣,不过后者的难度对乔醒这种怂逼来说太高了。
朋友圈很快有了评论:
嫂子:什么福气把我们家小醒高兴的发朋友圈了,说来给嫂子听听
哥:又做噩梦了?
郁浪:瞧你这点出息
……
乔醒没有心思回复,他捧着手机又害怕又期待,不知过了多久,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江伏臣的语音。
一条12秒的语音。
乔醒怎么也没想到江伏臣会给他发语音,他怕这是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语音,于是在点开之前选择收藏这条语音。
收藏完毕后,指尖在屏幕踌躇了几秒,怎么也不敢点上去。
就像拆开一个未知的盒子,他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只有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切才会揭晓。
乔醒别过脸,靠近手机那侧的眼睛紧张到不自觉眯起,睫毛颤抖着,像个害羞的wink。
乔醒屏住呼吸,咬咬牙点开了语音。
“我听郁浪说,你做的噩梦和我有关。”江伏臣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他好像轻笑了一下:“我替梦里的我向你道歉,抱歉,害你难过了。”
对声控来说致命的苏音在耳边回响,让乔醒一瞬间睁大眼睛,之前焦躁惶恐的心情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那张原本紧张苍白的脸颊上泛出了红色。
乔醒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充满魅力的声音漩涡中,心中那逃过一劫的侥幸和羞于启齿的喜悦都跟着漩涡一起旋转,让他激动到有些晕乎乎的。
他激动到快要喜极而泣,乔醒急促了喘了一口气,才回复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只是一个梦,江哥你真的太客气了。”
语音发送出去后,乔醒开心到小手拍床,发出像幼鸟扑腾翅膀的声音,如果不是还等着江伏臣回消息,乔醒恨不得在床上滚一遍庆祝自己逃过一劫。
想到现在在和自己聊天的人是江伏臣,乔醒立刻坐正,乖巧地捧着手机,眼巴巴等着新消息。
“我有些好奇,我在你的梦里是什么样的,做了什么才让你难过。”
关于这个问题,乔醒不好如实作答,主要是他说实话也没人信,反而在男神面前搞得自己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斟酌了一下词句,乔醒把自己写同人文和高成舟的事情模糊掉,回道:“梦到江哥刚出道的时候,很不容易,很辛苦。”
“所有职业都会有不公和劳累,没有什么职业是轻松的,但如果这份职业可以给我们带来满足感,那么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乔醒莫名感觉自己被教育了,他捏着手机结结巴巴道:“江哥你说得好有道理哦。”
江伏臣那边的环境很嘈杂,有导演在喊江伏臣的声音,所以对方只发来最后一条很短的消息:“比如艺人这个职业,它带给我最大的满足感,就是认识了你们。”
由于语音结束得太快,最后一个“们”字好像被吞了一样,于是听起来这句话就像是——
“它带给我最大的满足感,就是认识了你。”
乔醒倒在床上,那根呆毛软趴趴地垂在被褥上,他双手举起手机,盯着手机壳上“江伏臣”的亲笔签名发呆。
灯光从指缝间穿过,落进那双闪闪发光的桃花眼中,blingbling的,是未名的悸动。
*
江伏臣退出乔醒的聊天界面,扫了一眼微信群,看到了被屏蔽的班群冒出来的最新消息里有他的名字。
有一个人说:“江神会来参加今年的同学吗?”
“有谁敢去邀请江神?”
“靠,我怂,我不敢。”
“当初出了那件事,我要是江伏臣我也不想回来。”
“心疼我男神呜呜呜,我还看到网上那群傻逼还黑江神学历,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男神也不至于退学……”
……
江伏臣看了一眼,然后关掉群聊。
学生时代的事情明明也没过去几年,现在再来回想,却记不太清了,也许是因为最后都是不好的回忆,所以大脑自动忘却了这些。
等江伏臣结束拍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打开手机,收到了一个朋友的消息,那个朋友邀请他去参加一个聚会,说是想给他介绍一档综艺资源。
对方还不知道他要退圈。
江伏臣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上次《黑评零距离》也是这个朋友牵桥搭线介绍来的,而且这个朋友邀请过他很多回了。
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邀请的?去年?前年?
每次有什么聚会,这个朋友都要邀请他去一遍,但次次都被拒绝。
在退圈前去应约一次吧,因为以后退圈了,他就会和这个圈子所有人都断掉联系。
得知江伏臣要来后,朋友愣了一下,“江哥,你怎么突然肯赏脸过来了?”
“怎么了?”
“没什么,有种突然中了大奖的感觉哈哈哈哈。”朋友干笑了一会儿,呐呐道:“我开车接江哥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
容程还想说什么,对面的人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怎么了?他这次不拒绝了?”背后传来男人懒洋洋的询问声。
容程转过头,目光停留在高成舟手中的香烟,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高成舟勾唇笑:“加了点东西。”
虽然高成舟没有明说加了什么,但容程闻言却不禁头皮发麻,他艰涩道:“这样会不会太……”
阴冷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高成舟将那包烟放到容程掌心,“太什么?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他到了,你把这个给他。”
他拍了拍容程的肩膀,“你不是很想要常导的资源吗?这次事情要是办成了,我就把男二给你。”
一边是垂涎已久的资源,一边是算不上挚友的朋友,容程咬咬牙,“好。”
*
江伏臣打开房门的时候,闻到了浓郁的烟酒味,聚会是在容程的住处,邀请的人不多,放眼望去也就六七个。
俊男美女在有说有笑地喝酒,桌子上已经空掉的瓶子摆成一排,看起来已经喝了起码有一轮了。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多了一抹迷离。
容程看到江伏臣过来,立刻起身,拿起酒瓶对在场的酒鬼介绍道:“这是我哥们,江伏臣!”
一道道惊艳的目光停在江伏臣身上,即使娱乐圈遍地是美人,但江伏臣的颜值在其中也绝对是碾压状态。
只是这个美人太冷,让人看一眼都有一种气温骤降的冷感,冷到酒都好似醒了一半,以至于一时间竟没有人出声。
“哈哈哈别管他们,我们来喝酒。”容程给江伏臣倒了一杯酒,寒暄道:“请你出来一次真的太不容易了,你刚刚答应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今天是愚人节。”
江伏臣接过酒杯,突然问道:“你被人开过最大的玩笑是什么?”
在那双漆黑的凤眸前,容程有些心虚,为了掩饰这突然起来的心虚,他飞快答道:“愚人节有人为了拍视频假装向我表白。”
江伏臣点头,持着酒杯并没有喝,语气平静道:“这么紧张做什么?”
容程舔了舔干涩的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江伏臣面前压力总是很大,好像自己的一切小动作都会被看穿,为了掩饰不自在,容程故作豪迈地对瓶吹。
将一瓶酒饮尽后,看到江伏臣的酒依旧一口未动,酒装怂人胆,容程借着酒意摸出口袋里的那包烟,“来一根吗?”
下一刻,他眼皮一跳,因为江伏臣直接拿走了整包烟。
布满伤痕的手指随意拨弄香烟,江伏臣抬起眼,与容程略显紧张和恐惧的眼睛对视。
江伏臣随意取出一根烟,自顾自地点火,一缕烟雾从他指尖缭绕,江伏臣垂眸望着点燃的香烟,黯淡的火光在凤眸中央亮起。
容程喉结耸动,想要说些什么,一阵铃声从江伏臣的口袋里响起,江伏臣一手随意夹着烟,一手摸出手机,手机光照在他清冷的面容上,好看到令人移不开眼。
容程看着江伏臣。
他一直都知道江伏臣很好看,他甚至最初结交江伏臣,就是因为江伏臣的长相。
不过容程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那双总是淡漠的凤眸温柔下来时,会是什么样子。
可他现在知道了——
那双凤眼里闪烁着光芒。
那样的光芒无法用任何一个简单的词汇来形容,不是明亮,不是璀璨,包含了太多太多。
“嗯?不小心点到语音通话了?”江伏臣说话的声音甚至可以称得上宠溺,他温和地说出了容程的住处,对手机那头的人叮嘱道:“记住了吗?去报警,告诉警察,这里有人聚众吸毒。”
容程全身僵硬,他干巴巴开口道:“……江哥你在开什么玩笑吗?哈,这才是我被人开过最大的玩笑。”
江伏臣将烟扔进酒杯中,盯着混浊的酒液轻声问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沉闷的空气中尽是腐败奢靡的气息,昏暗的光线下,江伏臣几乎面无表情,他的气质如同天边忽明忽暗形状莫测的流云,凤眸是看似风平浪静却暗波涌动的深海。
没有等,也懒得等对方的回答,江伏臣直接扬起手臂将这杯酒冲容程的脸上泼去!
辛辣的酒液刺激地容程睁不开眼,他的脑子一时间处理不了这种突变的情况,甚至有些认不出来面前这个眼角眉梢写满戾气的男人是往日的江伏臣。
修长的手攥住容程的领带,在容程错愕的目光中,江伏臣拿起桌上崭新的酒瓶,对着容程那张脸直接砸了下去!
“啊啊啊啊——!!!”酒液四溅,玻璃瓶碎了一地,一群醉鬼仿佛大梦初醒,略显迟钝地看了过来。
可也许眼前的一幕才是梦。
他们看到江伏臣对面容扭曲、止不住惨叫的容程一字一句道:“我最讨厌有人碰毒。”
*
乔醒赶到现场时,场面十分混乱,房间里到处是翻到的家具破碎的酒瓶,两个被打到头破血流的人倒在地上有气出没气进,沙发周围则蹲着一群瑟瑟发抖的醉鬼。
发生了什么?!
打架了?!哥哥在哪里?!哥哥不会受伤了吧?!
过于浓郁的酒气烟味让乔醒想要作呕,他捂住鼻子,急切地寻找江伏臣的身影,很快看到了站在窗户边抽烟的男人。
苍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冷漠,看到乔醒时,江伏臣眉头微挑,掐灭了烟。
乔醒上上下下打量江伏臣,恨不得化身扫描仪,识别出江伏臣身上的伤口,“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劲?发生什么了?是他们欺负你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激光枪一样嘣个不停,小奶音染上了一丝哭腔。
那双桃花眼快要急哭了,蔓延上来的水汽仿佛随时会凝结成水滴,让泪珠挑上长长的眼睫。
这个画面和梦境中那个小哭包有一瞬间的重叠,指尖微微动了动,江伏臣想要做那件梦中不能做到的事情——
为乔醒擦眼泪。
他还记得那个梦,梦里乔醒哭得他的心都要碎了,可他却连为乔醒擦拭泪水都做不到。
然而乔醒吸了吸鼻子,坚强地忍住不哭,还在心里拼命对自己叮嘱:
这不是做梦!当着哥哥的面哭出来也太太太太弱鸡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