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世界三(1 / 2)

我叫王芳苓,牧老师说这名字取自《七发》。

漃漻薵蓼,蔓草芳苓。

我问母亲,她说是我爸随便翻字典取的,并没有什么特殊寓意。

但牧老师却说芳苓指的是‘莲’的意思,很好的名字。

今年夏天,我收到了一所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收到通知书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村长家里,准备给远在山外的牧老师拨电话。

我很喜欢牧老师。

他每一年都会来学校支教,我们知道他很多事,但好像又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他:“大山外面好玩吗?”

他点点头,“还行。”

我又问:“外面很大吗?”

他说:“很大。”

然后我说:“怎么没看到你的猫了?牧老师。”

他轻轻笑了笑,很淡,眼角跟着浮起几丝纹路,“回去了。”

我很喜欢那只猫,长得贼漂亮,毛顺乖巧,一双蓝蓝的眼睛生的溜圆清澈。

但好久都没见过了。

我很想它,所以不依不饶地问:“是回牧老师的家里吗?”

牧老师摇摇头,“不知道。”

回忆完,我已经跑到村口最后一家小平房,水泥砖砌成的墙,用白.粉刷过的,上面盖着红色的片瓦,在并列的土胚房里显的格外漂亮和晃眼。

这便是村长家了。

一进去,皮肤黑黄的村长正在抽大烟枪,看到我,他和气的笑道:“娃,考上没有?”

我点点头,有些害羞地说:“叔,想借下你们电话。”

“尽管用,别跟你叔客气。”村长大方地摆摆手,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会用不?”

我说会,之前过年的时候跟我爸来打过一次。

村长点点头,“那去吧,电话在堂屋里。”

“谢谢叔。”

我道完谢,跨过及膝的门槛,走进中间的屋子,村长媳妇看到我进来,热情地招呼道:“芳苓,来家里玩啊?”

“春玲正.念叨你嘞,等会帮她教下作业,这丫头上次数学考了个大鸭蛋,差点没把我跟她爹差气坟堆里去!”

屋里春玲不服气地喊:“不是大鸭蛋,是8分!”

“死丫头片子!”村长媳妇凶巴巴的骂:“考两个大鸭蛋!你还有理了!”

我不想听他们母女吵架,所以小心翼翼地打断,“姨,我想用下你们电话。”

一听有人用电话,村长媳妇那张脸瞬间拉下来,但想到刚刚才求我帮忙,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僵硬着脸笑道:“没事没事,用吧。”

“你这娃子用电话怎么不早说!”

我没说其他的,又一次道完谢,终于可以心心念念的走到电话机旁,后面村长媳妇不放心地说:“小心点啊,芳苓,别弄坏了!”

“好。”我应了声,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了一串数字。

号码末尾留了个‘牧’字,写的正楷,字如其人,跟牧老师一样端正。

每按一个数字,电话机上就跟着滴一声,滴完十一下,我拿起听筒准备说话,对面却响起嘟嘟的忙音。

想起牧老师说打过去的时候,前面记得加个0,我又重新拨了一遍。

这次听筒里终于响起了音乐,是首英文歌,没听过,但怪好听的。

“你好?”

嗡嗡杂音的听筒里响起一道和煦的嗓音。

牧老师平时讲课也这样,说话像是盛夏从窗子吹拂进来的凉风,听着让人身心舒服。

我突然开始紧张,沉默一会儿,结结巴巴地问:“请......请问是牧老师吗?”

对面听出了我的声音,轻声笑道:“芳苓是吗?”

我急忙应是,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好消息,“牧老师,我考上了!”

牧老师话里不含惊讶,甚至连起伏都没有,平淡地笑道:“恭喜你。”

我刚想说话,村长媳妇已经在外面喊:“芳苓,还没吃午饭吧?”

“快过来一起吃点。”

虽然没明说,但我知道她是心疼电话费,让我快点挂了,对面牧老师也听到了,温和道:“你去吃饭吧,以后再给我打也行,我不会换号。”

我应了声好,听到牧老师说了再见后,又忍不住说:“牧老师,等等。”

牧老师语气听着很耐心,询问道:“怎么了”

我心下犹豫,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我考上大学了,可以去见你吗?”

“可以。”

听牧老师回答得很爽快,我心里紧绷的弦瞬间松了,“那就这样吧,牧老师再见。”

对面嘱咐道:“记得跟胡老师说一声。”

“好。”

我挂完电话,走出门。

村长媳妇过来了,脸色不太好,“跟谁吹这么久呢,叫你吃饭都没听见。”

“牧老师。”

我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钱,这是今早我爸给的路费,我心疼钱,直接走路去镇上拿的快递,就没用得上。

我把钱递给村长媳妇,她没肯要,我直接放在旁边的板凳上了。

村长媳妇看着不太好意思,连忙招呼着让我吃饭。

“不用了姨,我还要回去告诉我爸妈呢。”

说完我就往大门口跑了,没跑多远,就听到从厨房出来的村长骂骂咧咧的,一边抽着大烟杆,一边骂他媳妇丢人现眼。

想起牧老师说的话,我又专程跑到学校里去看了胡老师。

胡老师前年结的婚,媳妇是一个哑巴,没办酒,就领了个证,虽然穷,但他们很恩爱。

牧老师给他们送了对金戒指,胡老师和他媳妇嫌太贵重,没敢戴。

另一位学校的老师今年过世了,事迹登上了报纸,连区里的书记都来探望了,社会给了他们家里很多补助,他儿子用这个钱去外面买了房子,娶了个漂亮老婆,成了彻头彻尾的山外人。

山外人,我自己取的,山外面的人,就是城里的人。

那老师的老伴在乡下,村民说是城里的房子干净,老师儿子不肯把他妈带走,怕弄脏了家里的房子,还有城里媳妇的眼睛。

所以她就守着墓,看着山,从生到死。

胡老师一见着我,急忙瘸着腿走出来,忐忑地问道:“娃,考上了没有?”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比我还高兴,想让我进去吃饭。

我摇摇头,重复地说:“不用了,胡老师,我爸我妈还在家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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