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春福倒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小桃似乎是怕他忧心,还特地在房里点了安神香,但看样子还是没起什么作用。
翌日大早,他便起身穿好衣服,用外面的凉水净完脸,便寻着昨晚的记忆,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外等候。
天还蒙蒙亮,这个时辰老夫人都还没起,春福不敢打扰,就在院子外一边坐着发呆,一边等老夫人起来。
等到墙外传来几声模糊的鸡鸣,小桃起来了,准备去厨房端热水,结果就看到满脸疲态的春福,坐在院子外的假山上。
小桃惊讶道:“夫郎,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春福站起来,锤了锤自己僵硬的脖子,一脸尴尬地笑道:“我怕自己来晚了。”
“那也没必要来这么早啊。”小桃神色担忧,“夫郎赶快进屋里坐会吧,奴婢去禀告老夫人。”
春福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小桃两只眼睛笑得像两轮月牙,“这有什么,再说夫郎可是主子,奴婢这都是应该做的。”
她找另一个老夫人的丫鬟,将春福安排进了前厅,自己则去伺候老夫人梳洗。
许是因为听到春福早早就在院外等候,徐老夫人也没耽搁太久的时间,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人就来了。
见到徐老夫人的身影后,春福赶紧欠身行礼,“见过老夫人。”
之前他没学过这些动作,都是照着以前电视剧里的照猫画虎,所以看起来有些笨拙。
好在那老夫人也并不是迂腐之人,淡淡看他一眼后,道:“这里没外人,用不着你这么折煞老妇。”
春福面上一僵,心里吐槽几天没见,这老太太怎么一来就阴阳怪气。
弓着的腰一时抬也不是,继续弯着也不是,还是小桃见状,偷偷提醒道:“老夫人这是让夫郎不用行礼。”
春福心里暗忖这语气听着也不像啊,犹犹豫豫地直起腰,见老太太面色并无不豫之后,他心里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小桃扶着老夫人坐在饭桌上,便下去传膳了,屋里就只剩下春福和老太太两人。
春福浑身僵直得像座木雕,动也不敢动,徐老夫人则神色淡定,不疾不徐地开口,“你今天来,就专门为了来我这里站一早上?”
听到她的话,春福终于想起现在不是紧张的时候,他缓了缓心神,认真道:“老夫人,我是为了柳不辞的事情来的。”
徐老夫人端起刚沏好的铁观音,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沫,冷淡道:“你找我也没用,这是他自己决定的。”
“我不是想找老夫人救他。”春福稍稍皱眉,道:“我是想见柳不辞一面。”
徐老夫人喝茶的手一顿,沉默半晌后,她又垂眸抿了口茶,缓缓道:“别给我添乱。”
春福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间夹了几分恳求,“我只是见他一面,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而且我一个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夫,也做不了。”
“……”徐老夫人搁下茶盏,眼神深沉地盯了他许久,才道:“既然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那就乖乖在徐府待着。”
春福弯下腰,把额头抵在地上,“老夫人,我这人从来没求过什么人,您是第一个,我知道您有办法。”
“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添乱,见完面我就会马上离开,就算被发现,我也绝不会供出跟徐府有关联。”
话音刚落,徐老夫人就猛地拍了下桌子,神色冷厉地怒叱道:“胡闹!”
“一个两个,成天都不让我省心!”
许是太过生气,说完,她还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了一阵,春福怕她气出病,连忙从地上起来,上前想帮徐老夫人顺下后背,结果被这‘傲娇’的老太太给狠狠拍开了。
见到春福唯唯诺诺地站在跟前,一向嘴硬心软的徐老夫人,也难得缓和了自己向来冷硬的脸色。
她对春福并不厌恶,甚至因柳不辞的关系,对他其实还是多了几分包容。
这些年徐老夫人本就对自己的女儿心中有愧,对她那外孙也是打心眼里疼,只是柳不辞自她母亲过世后,他从来不与徐家来往,前些年,她还找人去柳府说,想接柳不辞回府里看看,但那时徐府并不像现在风头正起,柳中元瞧不上他们,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辞。
而她这个当外祖母的,毕竟前面多了个外字,心里再挂念,也不好去插手柳府的事,直到她暗中听说了柳不辞失踪的消息,心里当即怒不可遏,准备去找那柳中元对峙,但被府里的人劝了下来,对外谎报自己病重,要见柳不辞一面。
后来柳不辞回到京城,头一回同她母亲的娘家通了书信,但为得却是……
徐老夫人沉声道:“你们个个都以为天子都是好糊弄的,他既然抓了柳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又岂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你与栎儿成过亲,便同他有了牵连,现在去见他,那不是自己找死,好在你与栎儿成亲在乡下,算不上是明媒正娶,所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你安安稳稳地过了这风头,这条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春福心里有点惊讶,没想到这太太还会为自己着想,他想了想,还是诚恳道:“多谢老夫人,但我必须去见柳不辞一面。”
徐老夫人面色瞬间阴了下来,冷冷地瞪他一眼,不客气道:“你既想起送死,那现在就滚出徐府,别待在我跟前碍眼!”
“哎呀!老夫人,今早有您最爱吃的杏仁露,奴婢特地候着那厨子熬好,马上就给您端来了。”万年救场王的小桃端着早膳进来了,
徐老夫人气还没消,冷冰冰地横了她一眼,“热气都没了,在外面站了不少时候吧。”
“老夫人这就冤枉奴婢了。”小桃眨了眨眼,娇憨道:“路远,这早上风又大,给吹凉了,奴婢去给您热一热。”
“算了。”徐老夫人摆了摆手,“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