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白栀还是不能够想他,一想就难受。
顾维安让司机来接白栀,他也在往餐厅方向去。
巧合的是,两人同时抵达。
顾维安看了眼白栀:“又遇到难缠的客人?”
“没有,”白栀敷衍,“在回味刚刚看的推理小说。”
“回味到现在一副大意失荆州的模样?”顾维安拍拍她肩膀,“小兔崽子,打起精神,陪我玩个游戏,用你那机灵的小脑袋瓜,分析下前面那个女人。”
这是白栀中二时期的爱好,她被吸引注意力,仔细看了一阵,告诉顾维安:“她衣服虽然保存的很新,却是dior三年前的春夏款,鞋子明显不合脚,这点可以通过脚踝处的痕迹判断出,还有她的包,也是2016年流行、如今过气的样式。据我推测,她应当是个曾富过近些年家道没落的女孩,也或许是个节俭且爱惜衣服的姑娘。”
顾维安点评:“和没分析毫无区别。”
白栀不服气,随手指前方一个正在读报的老人:“你行你上,你也分析一下他。别说评价冰箱不需要学会制冷,我偏要听听你怎么制冷的。”
顾维安看了眼,开口:“左撇子,高中教师。喜欢喝茶,患有甲状腺疾病,脾气暴躁。”
白栀惊住:“你怎么推理的?”
“他喝茶时用的左手,手里拿的那本书是《高中物理精选集》,以他这个年纪只可能是教师。他桌上其他人饮料都是咖啡,唯独他自己的是茶,一分钟内,他拍了三次桌子,叫了两次服务生,证明他耐心不足。身体消瘦脖颈却肿大,这是甲亢病人的外貌特征,”顾维安平静地说,“显然易见。”
白栀赞叹:“天,你怎么分析的这么仔细?”
顾维安拍拍她的脑袋瓜:“因为全是我编的。”
白栀:“……”
狗男人。
不愧是你。
被顾维安这么一打岔,白栀的心情反倒好了一些。
用餐过半,白栀又接到盛助理的电话。
“白栀姐,”盛助理抽抽噎噎,“林经理的助理不讲道理,她们把孟老板送给您的礼物拿走了,非说要算成营销部的业绩……”
她特别委屈,在白栀耐心的哄着中,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全说出来。
上次白栀去拜访的孟老板和君白签订了新的长期合约,按照惯例,这本该有一部分算在白栀的奖金之内,却又被邓崎平均分配给营销部。
最令盛助理生气的,是孟老板给白栀准备了一份礼物,却被林念白的助理成芸衣拿走,非说那是给林念白的。
礼物上没有写名字也没有贺卡,盛助理去找成芸衣理论,反倒被倒打一耙。邓崎直接站在林念白那边,在会议上批评盛助理不该学习白栀,不能“不在乎团队力量”。
与此同时,邓崎也在工作大群发了消息。
邓崎:「针对下午争端,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不要再发生这种内部不合的事情」
白栀放下筷子,顾维安问:“怎么了?”
“没什么,”白栀说,“去撕上司,我看他是老糊涂了。”
白栀细细找盛助理了解情况,又打给赵青山确认,确定大致情况和盛助理说的没有差错。
她径直在群里发消息。
白栀:「@邓崎副总,您所说的内部不合,是指下午成助理强行拿走我礼物的事情吗?」
白栀:「如果是这个的话,我想仔细和您探讨一下,这件事究竟是谁的错」
群中一片安静。
有人私聊白栀,不外乎规劝。
「别和邓崎起冲突啊?你还得在他手下做事呢」
「为了一个助理不值得」
毫无例外,都觉着白栀是疯了。
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助理而和顶头上司公然叫板。
白栀回复:「她是我助理,我该为她撑腰」
两分钟后,邓崎终于回复:「白经理,盛助理先冲到营销部索要礼物在先,这件事情已经理得很清楚了,我认为没有讨论的必要」
维护意味十分明显。
整个工作大群,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插嘴。
唯独林念白发了条消息:「对不起,请不要为我吵架」
林念白:「就当礼物是白经理的好了,我马上让芸衣送过去」
白栀冷静打字:「什么叫做“就当”?林经理,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希望您能注意自己的措辞」
邓崎果然恼怒了,发过来一串气急败坏的语音:“白栀,你为什么这么咄咄逼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礼物是你的?”
白栀不慌不忙:「那您又有什么证据证明礼物属于林经理的?」
白栀:「我已经让人去查监控了,等会直接把视频上传到群里」
工作大群一片寂静。
林念白再也不发消息了。
据盛助理所说,邓崎和林念白几人在一小时前离开了君白。以帝都此刻的路况,就算他们想回去,也不会很快。
赵青山给白栀打电话,苦口婆心:“你说你,干嘛想不开和总经理杠上?你说这节骨眼上,大家都在邓总手下做事,群里面谁敢帮你?谁帮你去查的监控?邓总绝对维护君白的大小姐,你这样没背景没——”
白栀说:“谢谢,不劳烦您关心。”
调监控需要大约一小时。
如今没有人敢在群里说话,都不敢趟这波浑水。
而她打了个电话,微微后仰,坐在座椅上,按按太阳穴。
顾维安建议:“附近有处世安旗下的酒店,有私密鱼疗池,要不要过去放松一下?”
白栀想了想:“也行。”
反正家里今天没有佣人。
顾维安开车,白栀原本已经拉开后面的车门,稍加思考,又关上。
她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工作好烦啊,”白栀说,“和我理想中的酒店完全不同。”
“你理想中的酒店是什么模样?”
“得是同福客栈那种吧,大家其乐融融,互相帮助。”
顾维安笑了:“乌托邦。”
白栀顿了顿,又说:“要么就是发生很多刺激悬疑的故事,我可以负责推理——”
“提醒你一下,”顾维安说,“倘若如你所说,恐怕你们很快就要破产关店了。”
“我只是做个假设而已嘛,”白栀辩驳,“不然感觉工作好没劲。”
短暂的沉默后,顾维安说:“假如这份工作让你不开心,那就换一份。”
“嗯?”
“工作的目的不仅仅是钱,还有自我价值的实现。你要好好想清楚,自己为什么选择工作?工作能给你带来什么?能给社会带来什么?”顾维安专注开车,看着远处灯火,“人的寿命不足百年,如此短暂,还要花大部分时间在不喜欢的工作上,岂不是浪费?”
白栀若有所思。
她转身,看顾维安,忽然感觉他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原来顾维安不仅仅是一个利欲熏心、金钱至上的资本家啊。
真是错怪他了。
“这就是你创建普珏的原因吗?”白栀努力回想,“是不是像《半泽直树》里说的一样,你其实是为了扶持那些有梦想有潜力的公司?为国家的经济而努力?”
“不是。”
白栀刚酝酿好感动的情绪:“那你为什么选择风投?”
顾维安言简意骇:“赚钱多。”
白栀:“诶???”
那刚刚顾维安还给她炖了一锅那么浓、那么崇高的鸡汤!
她都要把顾维安当成心怀天下、为国着想的好公民了!
她难以置信:“那你刚刚还和我说工作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自己的理想!”
“就事论事,”顾维安看她一眼,“就像四年前,缠着我上床的人是你,哭着说不要的也是你。说过会一直陪我,不到一年就和我提分手。”
白栀:“……”
“人人都想听好听的话,你我也不例外。”顾维安凝视着浓稠夜色,轻叹,“你可以继续做梦,我没资格。”
白栀有些听不懂他这句话。
这条路上的车并不多,还在随深入而逐渐减少。
附近是著名的森林温泉疗养区,君白集团曾在这边看下一块地皮,在竞标时输给了世安。时隔十多年,世安在这处建的疗养酒店收益颇丰,白锦宁对此仍旧耿耿于怀,提起过好多次,倘若当初获胜者是君白,只怕君白如今的规模早就远超世安。
白栀有些渴,好在顾维安车上备着水。她刚拧开盖子喝了口,被呛住,忍不住咳起来,水从她唇角、手上流下,弄湿裙摆。
她连忙去拿纸巾盒,而顾维安则驰入旁侧的森林开放式停车场,稳稳停下。
他打开车灯,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抽出纸巾,给她擦拭撒到裙子上的水。
水在裙子上留下深色的痕迹,蕴开,悄悄抹凉她的肌肤。
而顾维安的手指很热,隔着纸巾和薄薄的裙子上,清晰地传递给她。
凉水与温热交织,白栀忍不住蹭了蹭腿,被顾维安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别动。”
顾维安垂着眼睛,睫毛浓而密长,从白栀角度来看,正好可以看到他脖颈喉结下方,有一粒小小的黑色痣。
白栀胸前的衣服也有些许痕迹,在阴影中十分明显。顾维安沿着裙摆上的深渍往上擦拭,如今已经擦到腹部。
白栀绷紧神经,她明显感觉到顾维安离她越来越近,他捏住白栀的胳膊,力气越来越大,在感受到他所带来的疼痛时,白栀说:“停一下!”
从脖颈到脸颊,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色,像甜美的桃子。
握住杯子的手用了力气,指节都被挣的发白。
顾维安将纸巾丢进垃圾桶,他垂眼看白栀:“害羞了?”
白栀说:“太热了——别理我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
“不亲?”顾维安俯身解开白栀的安全带,他略带薄茧的指腹慢条斯理地擦去白栀唇边的水渍,“你全身上下,哪儿我没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