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叫慈悲为怀,”闻东纠正姜琰琰的“错误认知”,又感慨说,“当时我刚和天帝定下契约,需修一百年的功德,心有不甘,那时候,年纪轻,性子傲,想着我本就是半神,还得屈尊降贵,帮助凡人,他们也配?”
“可某日,我站在京城的望楼上,看着百家灯火,随着宵禁的梆子一点儿一点儿熄灭,像是群星散场,天地徒留我一人,怃然明白一个道理,凡人一生,寥寥几十年,或喜或悲,生老病死,不管生前荣华还是一生贫潦,死后都是同归一处,可有些东西却消磨不散,亘古弥新。”
“是神?”
“不是。”闻东拖了一个长音,他看着姜琰琰,语气掷地有声,“是人间道义,是长久的太平,是秩序,是公正,是我们作为神需要守护的东西。”
姜琰琰抬手指着被押送走在前头的尚修勉:“正义不正义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姓尚的,就算是送进了警察署,春柳的事儿,他要是一口咬定和自己没关系,从现有的证据看,也定不了他的罪,半神,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所要守护的正义和公道,怎么维护?”
闻东抬头,天上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细蒙蒙的雨水落在脸上,带着夏日独有的温热。
“这份功德,既是你的,自然是你解决。”
***
警察署门口,蹲着一个人,戴着顶草帽,遮住面容,双.腿扒拉得很开,蹲出了一副地老天荒的架势,他张口就说是来找人的,可警察署的门卫也没见过这人,怎能让他随便进去?
瞧见杜秋明一行人过来,这人立刻起身,奔着杜秋明就去了。
“表哥,诶,这边这边。”
杜秋明瞅了一眼,眉头拧得和麻花似的,快步走过去,拉开他就说:“这是什么地方,你做什么事儿的你不知道啊,还敢过来,这声表哥我可担待不起,你.妈都带着你改嫁多少年了?”
田三笑:“这改嫁多少年,您也是我哥嘛不是。”田三眼睛贼,一眼便瞧见二狗和老烟枪押着一个人,这人头上还蒙着麻布袋,整得和重大嫌疑犯似的,凑过身又问,“表哥,这是……办案子呢?”
杜秋明不耐烦了:“我不办案子难道拉皮条吗?”
田三知道杜秋明瞧不上自己,转身就和二狗打招呼:“哟,狗子又高了,记得我不,拜师那天,我还来给你送了大公鸡。”
二狗别过头,也不想理他,送什么大公鸡啊,那是窑子里的人被抓进局子里去了,这货想托了关系把人捞出来,带了只被阉过的宪鸡走关系,刚好遇上二狗在拜师。
姜琰琰下了黄包车,走在闻东后头,闻东回头,看到姜琰琰往田三那边看。
“怎么了?”闻东问。
姜琰琰嘴角轻轻一抿:“这人,我认识。”
眉姐的人,窑子里的搭头兼打手,这若不是眉姐心虚了,怎么会派了田三过来。
姜琰琰问闻东:“你家的阿毳,能借我用一下吗?去探个消息就回。”
闻东:“你不是有通灵蚁吗?”
“送去渡劫了。”
“去探哪里?”
姜琰琰也不遮掩:“河边那间小茅屋。”
哦,倒是和闻东猜得不相离,闻东点头,算是答应了。姜琰琰混在跟前问:“半神是怎么和阿毳联系的?也是通神识?”
闻东道:“各家有各家的秘法,你怎么学了曹献廷的那一套,贼眉鼠样的喜欢瞎打听。”
说到曹献廷,今日本是要留在警察署查那桩电话的事儿,现在,应该也还在警察署才对。
想啥来啥,曹献廷听到外头的动静,在大门口的毛玻璃门那儿冒了个脑袋,瞧着是杜秋明带了人回来,野兔子似地奔了出来,余光扫到了姜琰琰,没问和小神婆问好,心里头兀地凉了一半,手指硬邦邦地指着被蒙着布袋的尚修勉:“这人谁啊?”
杜秋明趾高气昂:“杀水沟女尸的那个凶手。”
曹献廷又问姜琰琰:“你帮着抓的?”
怎么说呢……
姜琰琰:“算是吧。”
登时,曹献廷眉毛便竖起来了,这种大功劳小神婆不给自己,倒是便宜了杜秋明这个损色。
曹献廷还没开口,姜琰琰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主动说:“说了多少次了,只是和那女尸有关系,还得审呢。”
杜秋明眼神朝着二狗和老烟枪一抛,示意两人先把人带进去关好了。
田三听到水沟女尸的事儿,眼神一圈一圈地转,拽了一把杜秋明的袖子便问:“女尸?什么女尸?死人了?凶案啊。”
杜秋明嫌弃地撒开田三的手:“我不办凶案,我去抓嫖子,你乐意吗?”
田三眼睛直勾勾地又往尚修勉身上看,灰蓝色格子纹西装,黑色的手工牛皮皮鞋,这人穿得不错啊。
“那人是凶手?”田三又问。
杜秋明不想答,转头就进了局子里,闻东和姜琰琰跟在后头,田三不敢进去,伸了个脑袋对着里头的杜秋明喊:“表哥,改明儿我再来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