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琰琰上次见她,不过半个月前,如今再见,就已经憔悴如斯。
袁琳侯在马路边,像是在等人,独自一人,袁家的家仆一个没带。
哦,姜琰琰忘了,袁家现在已经没有家仆了,袁老爷子被传唤到警察署已经好几天了,一直没回,巷里谣传,下一个进去的,不是袁大郎就是袁琳。
又有流言,说自来矜持精明的袁大小姐,如今可是自降身份,四处求人,姿态奇低。
且刚刚不过在曲园酒楼吃个饭,姜琰琰就听到不少关于袁琳的风言风语。
由北往南驶来了一辆小轿车,车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一路开得很慢,像是在寻人,只慢慢在袁琳面前停下。
袁琳见了,疲惫的脸上立刻挤出几分笑颜,车里伸出一只肥胖褶皱的粗手,朝着袁琳伸过去,袁琳笑了笑,抬高胳膊,白.嫩纤细的小手搁在对方的掌心,护着裙子坐进了车里。
姜琰琰看着那远处的光影都跟着有些模糊了,只转头对闻东说:“刚才说什么来着?要请我去小瀛洲吃东西是不是?还去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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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三更天。
天心阁城南路的露天电影院影终人散。
夏日多南风,今夜却不寻常,晚十二点,起了一阵妖风,由北往南往白水巷的方向灌。
虞家的内院子里,摆出了一水的黄布烛台,红蜡烛的蜡泪挂在蜡烛尾巴上,盖着烛台的黄布边缘缀着一排流苏,风一吹,流苏跟着荡漾,幅度略显诡异,跟水里头的水草似的,看着软绵绵的。
孟天罡要做法驱鬼,一干人等全部回避。
虞秀芹的屋子大门敞开着,里头的虞秀芹意外的安静,只留了贴身的丫头照看。
外头廊下,虞先生和虞夫人坐在一对太师椅上,身后只各自站着一位贴心仆人,白日里引姜琰琰入内院的杨姓管事也在,他团着手,不敢抬头,只敢偶尔瞟一眼。
虞夫人手里捏着帕子,上头绣的艳阳牡丹被她攥得皱皱巴巴,时不时回眸向自家先生身上寻找安慰。
“我总觉得,心里头不安分。”虞夫人悄声说,“这姓孟的来历咱们不知根知底,我总觉得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孟天罡突然“得”地一声大喊,眉眼似红脸关公发怒一样夸张,吊眉怒睛,手里桃木剑突然朝天一指,虚晃了一招。
杨管事立刻指着对面屋檐上低声唤:“先生,那屋檐上面的是什么?”
月下房梁,忽而窜出一只长形巨物,约莫一丈长,黑漆漆,似多足爬行动物。
“那是龙?”虞夫人跟着看了一眼。
这句话一出口,虞夫人就晓得自己说错了。
那怪物本是后半截对着这院子里,听到这边来了动静,脸面一抬,朝着院子了一看。
虞夫人惊呼了一声,起身躲到椅子后头:“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怪物的头,竟是一个人头骨,尤其是那眼窝空陷下去两处空洞,隐隐约约透着光,荧光绿,忽明忽暗。
孟天罡倒是自如,他昂头阔步走到院子正中间,一柄桃木剑转手负在身后:“虞夫人莫慌,这妖物,叫做鬼面虫,寿命可达百年,之前姜家来樟树下起棺,只起了棺木,却没有除干净这祸害,这妖物是以棺木里的人肉为食,那棺木所在之处,多半也是它的老巢。”
“呵,老家被人毁了,无家可归,它不敢找姜家人报复,自然也就只敢找你们这主家作乱了,虞小姐的疯病,就是这妖物引起。”
虞先生额头冒汗,却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这……这该怎么除?”
孟天罡信心满满,抬手一指,那鬼面虫趁势昂头,头顶那骷髅头跟着咯噔咯噔响,像是骨头摩擦的声音,那骷髅头的嘴巴处是两排扭曲嶙峋的牙齿,原本是闭得紧紧的,鬼面虫突然一回头,骷髅头的下巴像是掉下半截。
它嘴巴张咧着,仿若在笑,虞夫人看得心口发慌,恨不得立刻遁地而去,可虞老生尚显淡定,他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追问了一句:“孟先生,天师,大师,这到底该怎么除?”
孟天罡连续听了好几句尊称,十分满意,这才是点头:“很简单,杀了他就行了,之后虞小姐,自然也不会受到这怪物的侵扰,病也自然就好了,只是这……。”
“我晓得的,钱,我必不会少了孟先生的。”
孟天罡点头,忽而抬起桃木剑。
鬼面虫嘶地叫了一声,昂首。
一人一虫,似立刻要酣战一场,却突然听到凌空响起一句:“这虫子我怕孟先生不忍心杀,帮你一把。”
孟天罡一句“谁在哪儿”还没说完,屋檐上突然跃出一人,身形娇.小,像是一只小燕子,脚尖只往屋檐尖儿上一点,直接跃下了屋脊。
再一瞧那鬼面虫,静止不动,下一瞬,咔嚓断成了两截,自屋顶上咕噜噜滚落下来,原本脸面上的那只骷髅头和身体分离,一颗人骨头顺着地砖滚到了廊下。
虞夫人壮着胆子看了一眼,这就是个大蜈蚣,头顶着一个人骨头,她还以为,这怪物本身就是张这副奇怪的模样。
孟天罡看得心头直颤,食指尖哒哒哒地敲着桃木剑剑柄,却不敢放肆发作,只瞪着眼前约莫不过十八.九岁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