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朝着西边一直追,连带着白家的几个顶尖的高手,却刚好遇上了突然进城的巡防营,人流一挡,白家人前进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前头一黑一灰两个人影跑了。
白旗气得把铁伞往地上一扔,叉腰内疚:“得,这怎么和九爷交代。”
龙灵友和肖洛明一路往西,一直走到了小村山的南坡,坡下槐树下,拴着两匹枣红色的小马,这是龙灵友带来的。
肖洛明警觉地一步三回头,确定没有人追来了,才是安着龙灵友的心:“门主放心,他们追不来了。”
龙灵友本是背对着肖洛明,听了这话,贝齿狠狠地咬着下唇,一回身,狠狠地甩了肖洛明一个巴掌。
“灵友,你……。”
“你喊我什么?”
“门主。”肖洛明低着头,眼里没有丝毫愤懑和不甘,只有低到尘埃里的小心翼翼。
龙灵友深吸了一口气,柳叶眉儿眉峰颤了一下,厉声对着肖洛明:“你胆子真的是大了,这半年,龙家一直在费心找骨头,炼龙神,我忙得不可开交,可你呢?你这三年,除开每年过年会回来一趟,这三年你去了哪里?”
“你去了东北,去了湖北,还去了江西去了湖南,就是不肯回来帮我,我晓得你去湖北是做什么,夷陵雀舌茶山里的阵法是你设的吧,我说过,活人祭祀这个事,不需要你去做,南洋没人了吗?非得让你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外门弟子行骗哄人了?”
肖洛明声音淡淡的:“我只是想帮你,可你那天也说过,让我滚,滚得远远的,我怕我招你烦呗。”
他说完,唇.瓣不自然地蹙起,像是有些委屈的样子。
龙灵友怒气稍褪:“你当着我大伯的面儿,让我三叔难堪,你说当时的我……能怎么办?”
“你三叔就不是个好人。”
啪地一下,又是一巴掌。
甚至比之前的更狠厉。
“我三叔再不是好人,他也姓龙,你对我再好,你也不是龙家人,你要记得,你是我的人,我晓得我大伯和你说什么,说让你想办法设阵法,引活人祭祀,可是肖洛明你给我记清楚了,我才是你师父,无论谁吩咐你做什么事儿,都必须要经过我,你这次,犯了我的大忌了。”
龙灵友挪开眼神,也不再看着肖洛明,只摊手朝着肖洛明索要:“我大伯给你的玄蛊蛊母,交出来。”
肖洛明嘴角裂开了一个小口子,又细又密的血珠子慢慢渗出来,汇成一滴鲜红的血滴,一直淌到他的下颌。
他突然笑了一下,说:“交不出来了。”说完,他缓缓举起划了一道伤口的掌心,笑容诡异又可怕,“已经种到我身体去了,谁也取不出来了。”
龙灵友眉色一紧:“你不要命了?”
肖洛明语气倒是轻松:“不妨事,我定时放血,还是能活个两三年,我会陪着你的。”
龙灵友眼眸子里有光在闪:“如果让大伯知道,你龙家最老的一个蛊母放到自己身体去了,他纵然是扒光了你的皮,抽干了你的血,也会把蛊母引出来的,就算你是把蛊母从心口里放出去的,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用人参吊着你的最后一口气,掏了你的心窝,趁你的血液还在流淌的时候,心脏还在跳动的时候,把蛊母给挑出来,你以为,你还能活两三年?”
肖洛明笑了:“如果是这样,你会不会心疼?”
龙灵友别过头,冷哼了一声:“我心疼,我当然心疼,”她回头盯着肖洛明,“我培养了十年的人,给我出了无数好主意的军师,却傻到自掘坟墓,原本能利用的资源没了,换了谁都会心疼。”
“还有,”龙灵友还未数落完肖洛明的罪状,“你这次出来,带了蛊门多少人?阵门多少人?”
“各十个。”
“都没了?”
“嗯。”肖洛明坦白,“夷陵雀舌茶山的时候,就损了两个,这两个家伙去放蛊母的时候不讲究,被水里头的石头割破了脚,流了血,蛊母闻了血味儿,直接把他俩给咽了,还导致这蛊母开了荤,我想了好些法子,才勉强压住这只蛊母的血性,让钟家人时不时投一些死鸡给它吃,不然,肯定出事儿。”
“在三清山找第九根骨头的时候,遇到了那姓姜的,第九根骨头被他拿走了,现在都还在他手上,如果换了别人,我就硬夺了,可他本事不小,还带着一个鬼灵精的孙女,强攻我是不占优势的,不过,也是碰巧,意外让我发现了一样埋在三清山里的封魂罐。”
“余下十八个人,就是为了启罐子咽气的,我身边没人,还临时把孟天罡调了回来,不过,这小子也死了,我就晓得,当时这小子本就该是被淘汰的货色,可蛊门当时没银钱啊,他又是个傻愣痴呆的,多少钱都愿意给,如若不是他坏事儿,猫妖也不至于顶着一具焦尸,指不定,现在姜多寿和姜琰琰已经是猫妖手下魂,姜家那根骨头,也该在我手上。”
肖洛明说得是轻飘飘,无所谓,龙灵友听得是连连皱眉,脸色僵着,很难看。
肖洛明,这是故意捡着龙灵友不爱听的说呢。
这倒像是一种……报复。
这样聊下去就没意思了。
龙灵友之前是闷了一口气在心头,如今扇了肖洛明两巴掌,看着肖洛明也不敢发脾气缩着脖子的样子,龙灵友也不横了,只拽过马缰绳,递了一捆给肖洛明:“走吧。”
“去哪儿?”
“大伯和北边贵州姓唐的那人接上头了,咱们龙家得帮着他重夺昆明城,到时候,大伯想要的,我想要的,还有你想要的东西,都到手了。”
肖洛明听了,浑身的汗毛都跟着兴奋起来,原以为这次突然撤退是狼狈出逃,没想到,这才是好戏刚登场啊。
***
城内。
白旗追人追丢了,等着巡防营的人都打跟前走完了,他才急匆匆地赶到了小村山南坡,树下还有马粪,新鲜着,人刚走不久。
白旗示意白家两个轻功厉害的骑马去追,自己准备给赶回昆明城给闻东报信,临走之际,特意嘱咐了一句:“小心着北边,贵州那块,是姓唐的地盘儿,和咱们东北支系都不对付,要是他俩人入了贵州,就别追了,赶紧回来。”
等白旗嘱咐完,一路再赶回南华街的时候,却发现巡防营的人已经把整条街从街尾守到了街头,白旗预备是往街头的小院子走的,经过街尾那间十三夏住过的院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里头瞅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闻东,还有那……那是谁?
穿着个锃亮的马靴,昂着头,腰上别着枪,这发福的将军肚挺眼熟,这可是十三夏在昆明的靠山凌保国啊。
白旗还想往里头看,却被门口两个扛着长枪杆子的黑脸汉子吼了一声:“做什么呢?都封街了,不晓得?还往里头窜。”
白旗想开口,说自己和里头那人认识,一扭头,却瞧见墙根一个老鼠洞窜出一只白绒绒的小脑袋,见了白旗,两只黑眼珠子溜溜地转,像是在给白旗报信,让他过来。
白旗憋住话,打着哈哈:“抱歉,抱歉,我一外地人,走错路了,就走,立刻就走。”
好在,街头的人不多。
白旗跟着这只鼬鼠进了自家的院子,才是跨过门槛,便急着问:“咋了这是?巡防营的人怎么来了?”
这鼬鼠也不多说,只等着门关上了,外人看不到了,昂着头开口对白旗说话,声音又尖又细:“九爷吩咐了,说姜姑娘受伤,得取一截巴蛇的蛇皮裹腹什么治,我也没太懂,其他人都被巡防营的人给围住了,出不来,让我看住了白先生你,千万别让你进去。”
白旗皱眉:“巴蛇蛇皮?”
“就在滇池,白先生你尽管去,去找一个叫辛承的,他当年欠了九爷一条命,自然会答应的,你就说,是九爷让你去的就行。”
白旗明白了,他突然笑嘻嘻地看着眼前这个秀气可爱的鼬鼠,小脸小爪小鼻子,比阿毳幻化成原形的时候娇.小不少:“你是阿毳的侄女吧,我常听他提起你,说你又懂事又能干,是你们族里打洞打得最快的。”
白旗越看越觉得有趣,突然蹲下身,抬手摸了摸这鼬鼠的头,白毛鼬鼠一愣,突然一爪子朝着白旗一挠,骂了一句:“放肆!我是他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