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在一年前并不是现在这般模样,那时候的桑海城歌舞升平、夜不闭户,客商游人络绎不绝,很多人为了来这里看一看晚上的涨海潮不远千里跋涉而来。
一年前的某一夜,观潮台忽然被海水淹没,当时在那里的客商游人全数死亡,之后桑海城就不平静了。
百鬼夜行只是其一。据阿陆所说,从桑海城南区码头出发,向东三百里处,有一处禁地,下过海的人都知道,那里是有去无回的吃人海。一年前,有渔夫偶然到了那片区域,忽然发现经常路过的海域多了白花花的浮尸。他当时吓坏了,第二天再带人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浮尸,只是那里的海域似乎比别的地方水流急了一些,颜色也更加深沉一些。没过多久,那里就发生了第一次吃人事件。
之后每个月吃人事件都会发生一到两次,有不信邪的人驾船过去,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会被黑沉沉的海水吞没下去,连尸体都找不到。
上一任的桑海城城主为了这事儿也请人做过法什么的,但一点效果也没有。渐渐地,桑海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吃人海的存在,下海的人都会谨慎的避开它,甚至那片区域的百里之内都没有人再去过了。
有很多人猜测,百鬼夜行的那些游魂,就是死人海的冤魂,他们在桑海城夜游,其实就是为了找替死鬼呢。所以桑海城一到夜晚,房门紧闭,再也没了当初的热闹,更没有了观潮的人。
寒九回忆了一下昨晚遇到的游魂,忽然想起那些游魂有两个极为相似的特点。于是他问阿陆道:“当初看到浮尸的那个人是桑海城本地人吧?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阿陆摇头:“我那时候被赶出家门……没太注意这个。”
寒九拍拍对方肩膀道:“没事儿,等回城里我再问问其他人。”
阿陆道:“公子是想调查这件事吗?我听说那片海的死魂特别凶,根本没有人逃出来过……公子还是别管了吧。”
寒九笑道:“我倒是想管,但我道行太浅根本管不了。咱们要真遇上什么事儿,估计还得师叔出马。”寒九边说边瞅了瞅目不斜视的云藏一眼,笑嘻嘻道,“师叔,你说我说的是吧?”
云藏没有说话。
寒九也没指望云藏能附和他,于是又转回头对阿陆道:“你今年多大了?还有没有什么亲人在桑海城?”
阿陆摇头道:“我今年十六岁。至于亲人……大概没有吧。我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我母亲在我八岁那一年也病死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流浪,后来我被城主府的大公子捡了回去,服侍了他几年,在他接任城主的时候,因为得罪了管家,又被赶出来了。”阿陆说完,见寒九低着头没有接话,一时间紧张起来。
寒九却是没注意到阿陆的紧张,只是伸手扯了扯云藏的衣袖,见他抬眼看向自己,这才开口道:“你看阿陆资质怎么样?”
云藏眸色一动,重新垂下眉眼,半晌之后才缓缓道:“资质尚可,但心志不行。”
寒九笑道:“心志嘛,这个可以慢慢磨练。”随即话锋一转,“师叔你好像还没收过徒弟?”
“不收。”云藏不等寒九继续游说,直接拒绝。
“喂,别这么急着拒绝啊。”寒九笑嘻嘻的道,“你看阿陆乖巧懂事资质又不错,又没有家人的牵绊,不正符合你们这一脉传承的条件吗?”
云藏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南泽历代国师不可对情/色有所沾染,他凡心已动。”
寒九挑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寒九边说边看向脸色煞白的阿陆,略微诧异,“不会是真的吧?”
阿陆踯躅了半晌,最后艰难的点了下头:“阿陆……确实有喜欢的人。”
寒九:“……你才16岁啊。”
云藏忽然道:“你也是16岁,如果不是发生之前的意外,你现在已经成亲了。”
寒九摸摸鼻子:“那是家里逼的,他这是自己喜欢的,能一样吗?”云藏说的是南泽皇帝给他指的一门婚事,成亲对象是他皇帝舅舅的小女儿,萧灵犀。他和萧灵犀从小一块长大,只有兄妹之情,根本没有男女之爱。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寒九说着对外面喊了一声,叫了车夫道,“还有多远?”
车夫回头喊话:“大概还有二十里路,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寒九看看天色,因为早上起得晚,现在走了大半的路程,时间已经快到晌午了。他叫车夫把车停下,回头和云藏阿陆说了一句下车休息,便第一个跳下去伸展筋骨了。
阿陆下车后帮忙铺好东西,又拿出干粮给大家分,自己则拿着水囊去找水。寒九叮嘱他别跑远了,他答应一声就跑了。
其实他们来的时候带了两个水囊,一路上寒九没怎么喝水,云藏则是一点没喝,倒是阿陆自己一个人就喝空了一个水囊。看着阿陆那瘦瘦小小的身材板,寒九十分不解他那么多水都喝到哪里去了。
他们休息的道路两旁有一些稀稀落落的野树林,四周枯黄的草木中间偶尔刮过一阵风,吹得耳朵里全是呜呜呜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