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冷然对峙。
寒九这一刻想了很多。
从赤焰的一生,到寒九的一生。所有记忆一一自脑海掠过,最后定格在云藏身上。
严格说来,恢复情绪是一个耗费心力的过程,无论是寒九还是其他人,大家都陷入沉寂之中。等寒九收拾好情绪来思考当下情况的时候,执墨与青衣男子的对峙已经结束。
执墨身体虚乏,站立过久力有不逮,那男子扶他进屋休息。
寒九等人跟上,适时提问。这才知道原来执墨是因为受了天谴之力,才导致肉/身灵魂同时受创,日夜承受天火加身之苦,永生难愈。
寒九仔细回想赤焰死前的场景,疑惑的眼神对上同样看过来的执墨,忍不住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消失的那半年……”
执墨靠在床头,缓了半晌才回答他:“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再提起也无济于事。我只是希望……还活着的族人能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寒九垂下眼,暗暗握紧双手:“那你呢?”
“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早就活够了。”他苦笑着,“赤焰,你知道我不希望你难过,更不希望你为了我心有负累。你跟他——”
云藏抬眼看向他。
执墨续道:“你们两世姻缘,如今总算有了善果,所以千万不要因为我再做傻事。”
寒九撇开头,眼眶酸胀到发疼。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这是陪伴自己成长,陪伴自己出生入死的亲人般的挚友啊。
哪怕当初两人曾有嫌隙,也不过是年少不懂事的小小冲突。当人族鲛人族相互开战的那一刻,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嫌隙就已经消失不见。
余下的,只有愈演愈浓烈、愈深刻的亲情、友情。
“其实风貊说的那个办法并没有多大成算。天谴之力何其霸道,又岂能随便转移?若是遭到反噬,恐怕我连魂魄也无法剩下,到那时候,可才是真的消失于这茫茫天地之间呢。”执墨叹息着,语气神情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早已没了年少时的桀骜张狂。
寒九只觉恍若做梦。
时隔千年,他转世来到这世上,虽自幼丧母,但到底有皇家亲人护着、宠着,自小不知人间疾苦,过得逍遥自在。而执墨呢?他背负着家园被毁、族人被灭的刻骨仇恨活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没有依靠,又遭到天谴之力重创,容貌尽毁,灵肉遭噬,日日煎熬,这样的日子,怎么可能再有留恋!
活得艰难,不如慨然赴死。
这就是执墨想要的结果。
可寒九不甘心啊!
这样曾经傲如苍鹰、灿若骄阳的人,如今落得这样惨淡收场,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寒九心中痛如刀绞,越是深思越是怨怒愤恨,这样的情绪下,更多的仇恨加诸于当年制造这一切的凶手身上,于是二话不说,直接拔剑朝那青衣男人刺去。
青衣男子没料到寒九骤然发难,先是一惊,随后长袖一甩,双手合十,不过一个回合就制住了寒九的长剑,将其牢牢钉在原地。
执墨握拳抵在唇间低咳数声,好不容易才歇下来。接着便道:“风貊,放开赤焰。”他似乎不着急寒九的发难,只担心青衣男子会不会伤了寒九。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青衣男子松开寒九的长剑,冷笑嘲讽:“我不像你,虚怀若谷,成人之美。我想要的人,就算死了,那也得是我的!”
执墨也跟着出言嘲讽:“一身烂骨头,你想要拿去就是。”
“你!”青衣男子看起来气得不轻,脸色都带了几分青紫。
但他最后到底没有再放什么狠话,只是甩袖走了出去。
那青衣男子一走,寒九立刻坐到床边握住执墨的手递给云藏:“你快看看。”
执墨见状没有反抗,任由三人给他轮番诊看,他自己则只是含笑看着寒九,那眼中蕴含的丝丝柔情,就算是身为局外人的云一尘也看得分明。
执墨的脉象触之如鼓,时动时静,时快时慢,时有时无,云藏和云一尘诊过之后都是面色凝重,心下震撼。这脉象表示执墨的体内至少有三种以上的霸道力量相互争斗,执墨的身体就是一个偌大的厮斗战场,每时每刻都有力量角逐,但不管哪方胜败,受损的始终是执墨这个宿主。
尤其其中那道尤为壮大的天谴之力,云一尘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可怖力量,若是换作一般人,想来不消数日便能意志消沉自戕而亡,可这叫执墨的鲛人……
云一尘感叹,实在令人佩服。
执墨见三人都把过了脉,气氛一时凝重无言。于是缓了口气,反过来安慰三人道:“事到如今,我再苟延残喘也不见得是好。另外,我这些年撑着这口气,不过是为了牵制住风貊……现在见到赤焰,我总算有了解脱的可能。”
云一尘见他话中有话,斟酌问道:“此话怎讲?”
执墨道:“你们能够找到这里,恐怕是因为查出了风貊的身份,想要与他做个了结。对否?”
寒九三人点头承认。
执墨道:“如果我说,现在的风貊,并不是真正的风凌子呢?”
寒九猛地抬头,十分惊讶。
执墨继续解释:“此前你们询问这天谴之力从何而来,其实答案很简单。当年风凌子祸乱天下,导致人族鲛人族血流成河,鲛人族几乎灭族,苍天不忍,降下雷罚,是我……帮他挡了最后一道天雷圣火。”
“你……为什么!”寒九震惊极了!那个风貊,他可是害他们鲛人族几乎灭族的凶手啊!而且还是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