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北薛家在仙门中入世程度最高,据说先人曾在朝廷供职,有的百姓不知供点什么就挂一副薛家先祖的“驰雪映月图”,与民间呼声相反,薛家在仙门内名声并不是很高,虽然在四家三门之列,一直也处于一个不温不火的下游位置。
这两名弟子负枪而立时,枪尖点地正好高出头顶一点,长不过八尺,二人面如锅底十分难看,火气十足地与步家门生对峙。
步宁远独自坐在唯一一张完好的桌边,手上摩挲着一颗碎裂的铃铛,金光符显然已经不在铃内,步宁远沉着脸似乎在想什么,只有几个修士围着他,其余的都不在现场。
其中一个薛家弟子往前站了一步,烛火大胜才看清他满脸狼狈,右颊横贯一条血痕,血都凝了,好似家服胸口的海棠花刺绣看起来也有点萎靡不振,唯独衣袍颜色还鲜亮扎眼。
说起家服颜色,金狩大比时各家弟子聚在一起就分外明显,骄矜持重、淡漠出尘的颜色比比皆是,唯有步家丹朱色道服一枝独秀,冠压群芳。
待薛家弟子一入场,两家阵仗真是争奇斗艳——薛家首任家主十分爱吃甜柿,干净好看的颜色都被别的宗门挑走了,又不好和人家撞色,于是这位家主稍加思索,选了一身“秋橘冬柿”色喜庆的大氅披挂上阵。
薛家弟子正如这鲜亮家服一般,骄阳纵烈,此时满腔怒火面色阴沉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傲气:“请步门主给我等一个说法,纵弟子行凶伤人是何道理?”
任孤鸣站在楼梯上四下一打量,一个猜测已然成型:金铭符文恐怕挣脱禁锢,从铃铛里钻了出来,随便挑了一个穿步家弟子服饰的附身,趁着夜黑风高不知怎么招惹到了薛家这几位弟子。
他怀疑的神色太过明显,常温景附耳道:“非是步君主所为......那东西挑了一个伤势最重,灵力最稀薄的弟子,一路出去了,若不是恰巧遇见薛家几位小郎君,后果不容设想。”
步宁远被烦得揉了揉额角,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是他已经做了家主,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步家而不是他步宁远本人,对方咄咄逼人自家也有错在先,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强按性子好言好语回答:“是本君疏漏,才使邪祟挣脱伤人,本君已令弟子追拿,各位稍安勿躁。”
果然见除了常温景之外两个琴部弟子未曾现身,任孤鸣站在那不上不下,正好察觉到一道犀利目光狠狠盯在他身上——那退在后面的薛家弟子皱眉看着他。
时间仓促,步宁远纵为一门之主,手眼通天也搞不到穹窿山派的服饰,同行的修士实在不敢让当年名震仙门的寒川君再穿得像个破落泥腿子,只好依照凡世的搭配审美买了一套质地上乘的衣袍给寒川君用。
满脸郑重之色的弟子之中,只有昔日寒川君一脸闲散,还带点倦意,实在格格不入。
最重要的是,任孤鸣既没佩剑,也不会控制灵力,他不“心念一动”时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凡人,还是个衣着不整的凡人。
薛家子弟不知联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鄙夷开口道:“玄门之事,世俗人不得插手。”
另一薛家弟子也冷冰冰看着他道,“小友莫不是忘了?”
常温景眉头一皱,却被任孤鸣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