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孤鸣先学会了御剑。
这玩意倒是好学的很,原身灵力强悍,按照他瞎摸索的“心念一动”就能御剑,关键还是看御剑之人和剑的配合。
好在他恐高不算太过严重,稍微飞一飞不高的不太打紧。因此他二人一到,就去镇上找了户农家把马寄养了,白马几日不见公珩都快皮上天了,还不愿意撒嘴。
任孤鸣扯着被它叼着的缰绳气急败坏道:“撒嘴——再不撒嘴你就把缰绳吃了吧!”
白马不为所动,甩着个大长脸把缰绳拽了又拽,还妄图往寒川君这张俊美的脸上喷唾沫,玉空玠不愿等一人一马撕扯,先去山里闲逛了。
玉空玠一走,这马立刻消停了,又是拱又是蹭的,任孤鸣无语一抬头,果然见公珩就在农户家门口站着,抱着手臂看他。
今日公珩一反常态,除了护额还是初见时那一副外又换了一套烫金的黑袍子,还十分郑重地束着冠,整个人气质一跃,居然稍微流露出了一点世家公子的俊秀意思。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那身素净袍子看起来不像好人,穿烫金袍子就像高门之士。
任孤鸣心里感叹,扬手打招呼:\"公珩你好啊!这几日我一张符咒都没用呢!\"
这马恐怕是投胎错了,生得马模马样却十分狗腿,疯狂朝公珩撒娇,公珩过来接了缰绳道:“穹窿山派我进不去,那几张符你贴身揣着,若情况紧急你可以血醒符。”
任孤鸣感动坏了,原主是造了什么功德竟然让这位公珩先生这么尽心尽力护着!
都便宜给他这个冒牌货了!
他一概应下,问道:“你要走了?”
公珩淡淡道:“有事要办,事了后再来寻你。”
他绝口不提进不去穹窿山如何寻他,任孤鸣一时间没听出来,他总觉得现在有点像家长送小孩子去幼稚园,小孩子死活不撒手还追问什么时候接我......
他把这异样的感觉压下去,又想到玉空玠那二踢脚还在等着,便笑眯眯道:“那你小心,多谢一路以来的照拂,先走一步。”
公珩深深地看着他,他专注看人时眉心会不自主地微微皱起,好像思虑很重似的。还未等任孤鸣转身,他竟双手并拢做了个大礼,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字极为清楚地道:
“恭送寒川君正位。”
这场景太好笑了,名震玄门的寒川君身死十年后正位,收到的第一声祝贺是在一个破落农家院子里,鼻尖萦绕着泥土的腥气和糟草料的味道。两个人各怀鬼胎,看向彼此的眼神暗藏着无数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乱成一团,谁也说不清。
任孤鸣一怔,乍一听只觉得就是一句普通的道贺,细细一回味,才听出一向稳重的公珩尾音都是抖的。
公珩行过礼便不再给他机会做出什么反应,他亲自将缰绳递给了农户,逃也似的地离开了。
他的背影又压抑又萧索,有一瞬间任孤鸣想追上去拍拍他,双脚却像灌了铅似的一动也不得。不知是不是原主的原因,他心口又闷又别扭,连带着脑子也乱成一锅粥。
他付了银钱,好半天才往山上路口走去。
玉空玠等他等得焦心,见任孤鸣表情茫然地露了面,连声催他上剑。
穹窿山派在设定里是流传最渊远的门派,远远一看,穹窿山笼罩在一层白渺渺的俊逸雾气里,令人远观即觉只“山清水秀”四字能言,当得起曾经的天下第一派之称,自有一番端庄古韵。
任孤鸣御剑行至半空,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一点清冽的纯澈,虽然不太敢往下看,气息倒还是稳的,二人横穿云霄,拨开腾腾雾气,山门近在天边,他仔细一看不禁一愣——
山门下无数长阶,竟整齐分列两队雪青门服的弟子左右候之,各个束玉玑冠,负青星剑,垂眸静候。山门正当间站了一个披雪尾领的少年,脸颊还带点圆润,一双眺望天边的眼又亮又圆,虽自持端庄嘴角却按捺不住地往上挑。
玉空玠老远见到,瞟了任孤鸣一眼大笑道:“寒川君,微恒做这大阵仗接您老正位呢!”
那少年虽然听不见玉空玠笑声,却见两人御剑从远空飞来,衣带当风淋然洒脱,似两道飞虹自天边飒踏而至。他眼眶里急速蓄了一点水光,几乎是颤抖着努力维持一门之主的形象,止不住又哭又笑。
他率先深深合腰高声道:“弟子恭迎寒川君回宗!孤灯照夜,穹窿万古!”
穹窿山漫山道的弟子紧随门主贺道:“弟子恭迎寒川君回宗!孤灯照夜,穹窿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