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去看看她家卿卿了。
此时,正被阿娇翁主惦记的徐清尘已与当朝太子纪凛对弈了半个时辰。
熏香氤氲,窗前煮着山泉水沸腾,赶来的小童端着茶具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落脚无声。
上佳的山泉之水,可不能煮老了。
屋子很大,布置简洁,一桌一椅古朴非常,只一摆放的青竹镂空兰纹屏风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定然尊贵。
青玉为底,花鸟缠绕,空谷幽兰栩栩如生。
屏风后,纪凛将手中的黑棋放回盒中,坦然道:“本殿输了。”
不过百步,全无退路。
“世人皆道徐少卿天人转世,无一不晓,无一不通,不知徐少卿是否真如传言一般博古通今,世所不能。”
纪凛看着徐清尘将一颗颗棋子收回盒中,纤长莹白的手指衬得羊脂美玉制成的棋子暗谈无光,全然不可与之争辉。
这个时候,纪凛想到了韩嫣,那个自小陪伴他的少年,少年容貌昳丽,胜女子七分,到了徐清尘这,依旧是落了下乘。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陈阿娇如此执着眼前之人了。
“既是传言,便做不得数,臣奈阿娇无法,并非无所不能。”他将两盒棋子收好,清冽的凤眸淡淡看来。
“皇叔回来了。”纪凛突兀的开口。
“臣位朝臣之列,不入府,不登朝,殿下这话臣不知该如何应答。”
时人皆知,大理寺少卿徐清尘身体微恙,帝特许其在家休养,此间,不必过问任何朝堂之事,若非如此,依着这位状元郎的惊采绝艳,早就一步登天了。
“徐少卿谦虚了。”能让皇祖母提防的人,岂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殿下,可还有事。”
纪凛不言,小童将沏好的茶端了过来,目光不曾看向任何一人。
小童约莫七八岁的年纪,生得是唇红齿白,举止不俗,料想教养礼仪定然严苛。
纪凛端起茶杯,笑道:“徐少卿容本殿品完这杯茶,再送客也不迟。”
徐清尘不言,小童躬身退去。
“入口甘甜。”年纪尚小,总归是差了几分火候。
“听闻徐少卿府中有一神医,不知……”他看着少年漠然的神情开口。
“已然等候在门外,殿下出门便可瞧见。”
他的眼似寒山冰冷的雪,清透而凉薄,声音携着淡漠和疏离,隔绝了人世间所有的窥探和靠近。
这样一个看一眼都觉得无情的人,也不知道陈阿娇是如何压制内心的悲哀惶恐的。
纪凛喝了许久的茶,徐清尘一直未曾言语,清冷孤绝的样子似一张九天来画,心生向往却不敢靠近一步。
直至香炉之中再无香烟袅绕纪凛才起身离去,他的身影渐渐远去,一抹艳色绯红从屋外一侧走了出来。
她一身血色,眼尾带着瑰丽的艳红,指尖缠绕着胸前的一缕发丝,看上去莫名的诡谲。
纪凛适才的那个眼神,她不会看错的。
阿娇掩下沉思,抬步走进了屋内,直到触及屏风后的少年蓦而粲然一笑,这一笑似朵朵桃花初绽,再是阳光明媚不过。
“翁主。”小童行礼唤道。
阿娇这才注意到正在收拾茶具的裴朗,笑道:“先别收,小阿朗再给我泡一壶,可好?”
裴朗的茶,甘甜可口,虽比不得少卿大人技艺超群,但对于阿娇翁主这个受不得一点苦涩的人却是再好不过的。
“这,”裴朗有些为难,“方才为太子殿下沏了一壶,已经没有水了,翁主若是想喝,我明日就去林中找水。”
阿娇想着裴朗口中的水乃是深谷兰花花蕊之间的水露,采集定然麻烦,心下可惜,叹息了一声,说道:“不着急,收集好了记得唤我便好。”
阿娇又想着裴朗的脾气,添了一句,“我不着急,你先下去吧。”
阿娇说着就朝着徐清尘走了去,她坐在徐清尘身边,脑袋自然的靠在他的肩上,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的侧脸,“徐清尘,我刚才又生病了。”
徐清尘没有应,冷淡的模样着实让阿娇翁主失落,她低垂着眸子,不去看他,声音有些委屈,“你昨日里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对于阿娇翁主时常突发奇想冒出来的承诺,徐清尘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还是没有应,阿娇有些凄然,“你,会不会嫌弃我。”
日光和煦,映着少女更为的艳色无双。
她看着他的眸子,看着眸子里的自己。
那双眼,那双形状美丽、瞳孔美丽的眼睛里,除了她再也没任何东西。
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阿娇。”他伸出指尖抚过她垂下的一缕青丝,动作近乎柔情的将这一缕青丝拢在耳间,轻轻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