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检查下来,宋昌已是全身冷汗,姜大夫边收拾医箱边对张幺幺道:“有些严重,首先他伤的地方在脊椎的位置,又耽搁了这么久,治疗起来恐怕不简单。”
宋昌脸色很不好看,极为阴沉。
张幺幺却听出了姜大夫这话的意思,道:“不简单,但想必您还是有法子的?”
姜大夫点点头:“的确有法子。但过程繁琐,耗费也不浅。首先他双腿许久不曾动弹,皮肉已萎缩不少,因而需要有人按摩、刺激,替他活动关节穴位。”
她微微颔首:“劳烦您在他身上演示一遍如何按摩。”
“自然可以。”姜大夫答应着,又道:“其次,患者体虚,营养吃食须得跟上,再佐以老夫的药方,等他的身体强壮些后,老夫才好治他最严重的脊椎处的伤势。否则,只怕他的身体太过虚弱到时候承受不住。”
张幺幺道:“您是大夫,如何治疗自然听您的。有什么要注意的您只管吩咐便是,需要什么药也只管开出来。”
见她如此大包大揽,姜大夫不免又看了她一眼,捻须道:“只要前期按摩、营养跟得上,中间药不断,伺候的人也尽心,病人身体养好后,后面再治疗起来,自然便宜许多。”
“只是后期所需药材……其中一味虎骨胶,厦县如今倒是没有。此药取自老虎骨骼,煎熬成胶,对补益气血、强健筋骨有奇效,是治中风瘫痪、筋骨拘挛的不二良药。若能寻得此药,患者的瘫痪之症应该能很快治愈。”
“但此药难寻,且价格不菲,若要找到,只怕有些艰难。便是我们医馆,也缺货大半年了。”
张幺幺想了想道:“这味药我来想办法,您先给他开方吧。”
“如此,我便先开几贴疗养的方子先吃着,等他恢复些了再看下面如何治疗。往后我会每五日前来诊断开方。”
姜大夫开了药方,又告诉她该做些什么吃食,又给宋昌按摩了两回,其中怕她顾及不到的地方还细细讲解了几遍,又说今日的药等会儿药童会送来,这才告辞了,张幺幺谢过,亲自送他出去了。
此次出诊加当前的药费一起四两九钱,张幺幺手里便只剩下不到二两了。而宋昌五日一换药方,还有吃食等等,都需要银子,看来,南湾码头那边还是要去。
她又回了右厢,将药方扔给宋昌:“如何抓药,怎么按摩你自己应该听清楚了吧,往后就让你娘伺候你。当然,你若有没记住的,也可以叫你娘来问我,只要她敢。”说着淡淡勾唇,转身离开。
柳幺儿真诚道:“张姐姐,多谢你。”
“我只是履行承诺而已。”语气冷淡,再没有多的一个字。
柳幺儿只好又安静下来。
宋昌死死捏着那一纸药方,如今柳幺儿的遽然转变叫他有些不安,她明明知道了娘的所为所为,他的冷眼旁观,为什么还要治他的腿?
可不管为什么,刚刚大夫说了,他的腿是有痊愈的希望的,那就先治好自己的腿,至于那贱人……等他好了,迟早要收拾了她。
郁林肃三人趴在屋顶上将下面发生的一切看了个正着,包括这会儿宋昌那张阴沉的脸。曹榭道:“爷,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您看柳娘子还要治她丈夫的腿,便说明她对他还有情意,您便别再横插一脚了吧。”
郁林肃看他一眼,轻嘲道:“你没见着他们两个相看两厌,恨不得杀了对方的模样?这还叫有情义?”
“可,再怎么说人家都是夫妻,您若要找彪悍的女子,这天底下多的是,何必一定要抓着人家有夫之妇不放呢?”
此时天色近晚,天边霞光氤氲,将大地上所有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绚烂却又温柔的橙色光芒。郁林肃翻身躺着,双手枕着自己的头,目光悠远地盯着那缓缓流动的彩霞,轻笑道:“可别人,却没有她奇异。”
她如今与当日已经截然不同,那时她和宋婆子说自己是恶鬼附了柳娘子的身,他将信将疑,可不论是今日在南湾码头她绝境反击还是刚刚对‘她’的丈夫漠然以对,他都有些相信,她不是柳娘子,而真的是一个从地府回来的恶鬼了。
恶鬼么……
不正是他需要的么。
便是有夫之妇又如何?和离就是。
郁林肃闭上眼睛,回味着她几次果断出手的场面,果断、狠辣,直击痛点,真是一招一式都打在了他的心口上。
再睁开眼睛,眸中幽深锐利,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