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响起太医的声音,张幺幺勉强收敛情绪,站起来跟在众人身后一起出去。
“侯爷心肺上本就有陈年旧疾,是最受不得惊或者情绪大起大落的,这回又吐了血,若再受到刺激……”他欲言又止,但大家都懂,一时又是吃惊又是沉重。
二老爷三老爷又问太医要注意些什么,无非就是安心静养罢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
女眷们不好进临安侯的房间,便都在外面请了安就告辞了,对于闹鬼的事,竟没有一人说要彻查。
张幺幺也未多说什么,只出门的时候看了看松涛苑的布局,但因为夜色,也看不大真切,只觉这院子又大又空,实在清静过了头,回头的时候,发现三夫人还在叮嘱大总管什么。
回到韶华苑时,思葭也正好回来,正要和张幺幺禀报打探到的消息,却见她手里握着茶杯却不喝不动,眼睛眨也不眨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看了眼流茴,见她轻轻摇头,便落地无声的走到一旁静静候着。
也不过站了片刻,张幺幺就抬起头来,问她:“可打听到了什么?”
思葭忙道:“奴婢识得松涛苑里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她说自侯爷病重后,因要静养,松涛苑便一直很安静,伺候的人也不多,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因而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倒是昨儿下晌她在院子里打扫的时候碰到了一只猫,便拿了些点心碎去喂,谁知喂的时候却发现那只猫没有舌头。”
“没有舌头的猫?”张幺幺不知为何想到了昨日真禄真辉几个因为一只猫打架的事,问她:“是什么花色的猫?此前可曾见过?又可知那猫为何没了舌头?”
“她说是只虎斑大猫,以前没见过,为何没了舌头却是不知的,不过您等等,奴婢去问了专管这些猫狗的小厮再来告诉您。”
“嗯,这会儿也晚了,明日再去吧,记得避着人些。”
“是。”思葭忙应下。
“没舌头的猫发不出声音……和夜半的白衣女鬼有什么关系……”虽这两者看似毫无联系,但张幺幺却直觉不对。
想了想,她吩咐不苦:“你辛苦下再去侯爷的院子里查一查,顺便看能不能找到那只猫的踪迹。”
“是,属下这就去。”
半个多时辰不苦就回来了,和她道:“少奶奶,属下在松涛苑里外都查探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明显异常。但在侯爷起居的正房侧面的外墙根儿底下见到了那只虎斑猫,它当时正在抓挠一团线,属下没碰那猫,拿线看了看,是深褐的粗麻线,上面有淡淡的鱼腥味儿。”
张幺幺摩挲着手指:“想必府里没有哪个孩子敢在侯爷的院子周围逗猫吧,可见,这所谓的闹鬼果然不单纯。”
说罢又敛眉沉思:没有舌头的猫,行动迅速,不会发出声响;有鱼腥味儿的线既可以拉扯东西,又可以吸引猫……并不是多么高明的办法,但所有人却都默契的不去追究,甚至回避……为什么?
她慢慢说道:“如今侯爷暂时没事,这幕后之人一定不会只是单纯闹出这一场来吓吓人,必定是有原因的。”说着对不苦道:“你这几日就在松涛苑守着,我觉得这事还没有结束。”
“是,少奶奶。”
不苦走后,张幺幺却又安静下来,流茴几个小心看了眼彼此,都有些担忧,却又不敢多嘴问。
好一会儿,张幺幺抬起头来,晦涩的眸光渐渐笃定,吩咐众人道:“都收拾歇了吧,有事明日再说。”又对流茴道:“明日你早些安排好车马,我要出府。”
流茴忙应下:“是。”
这晚张幺幺一直不曾睡实,中间也不过迷糊了一会儿,便又睁开了眼睛,等到外面天光微亮,她便起床洗漱,用了几口早饭便出门了。
她去了兰台巷。
邹氏说起裴家的事固然是想看她笑话的,但也因此她才得知了自己家和裴家的恩怨。
其实说起来张家和裴家算不上私人恩怨,一个是为了朝廷为了圣上尽忠,一个为了保住家业而反抗,归根结底就是一场朝局的博弈。只不过张家是赢了的那个,裴家输了,因而蹦跶的最厉害占地也最多的裴家,便成了第一个要牺牲的。
有对错吗?无法论对错。
但几十上百条人命,又如何能轻易用对错二字来衡量呢?
死了的便死了,活着的却要永世痛苦,永世仇恨,永世不得安宁。
她如此清楚,因为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郁林肃经历的与她又有什么不同?
她不知道郁林肃在得知她身份的那一刻是什么心情,但就在方才,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换做自己,是绝对做不到像他对自己一般去对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