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忙战战兢兢地扶郁林诚,临安侯却被她又气又吓惊的不轻,本要怒斥,却因为太着急呛了口气,突然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咳得十分痛苦,撕心裂肺一般,脸色时青时白,看着叫人心惊不已。
但曹相和张幺幺都懒得理会。
曹相到底心有城府,被利刃威胁也面色不变:“柳氏,老夫劝你放下武器乖乖听从老夫的提议,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张幺幺笑:“您倒不如先关心关心您自己,若今日我走不掉,便拉您垫背好了,我不过一个出身卑贱的小妇人,有您这堂堂丞相大人陪葬,倒也不虚此行。”
“你以为老夫出了事你赔上一条命就可以了?到时你的家人,还有亲朋好友,谁都跑不掉。”
“小妇人这辈子命运多舛,被所谓的家人卖了一次又一次,您觉着我还会在乎他们的死活?若到时您的人当真将他们杀了,我反倒要谢谢您给我报仇了。”
见她油盐不进曹相不由脸色冷硬:“你行事如此狠辣无情,世子可知道?”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丞相大人,您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曹相不由垂下眼皮,独领朝纲十几年,没想到他竟也有失手的一天。不过说起来这也怪不了他,毕竟谁也没想到一个乡下来的二婚妇人不仅没有众人以为的唯唯诺诺,吓唬两句就恨不得跪地求饶,这人不仅有手上功夫,且还是个软硬不吃,油泼不进的。
威胁不成,收买不成,更重要的是不怕死,一时竟真的拿她没办法。
当然,他也可以退一步,可别说他作为丞相的脸面不允许,便是当真承诺退一步,这个女人又会相信吗?
如今,也只有等郁林肃来处置了。
曹相感受着脖子上的冰凉,倒也并不惊慌,只是难免叹了口气,原想着收拾了柳氏,将瑞雅嫁进侯府,两府再次联姻,从此便福祸相依,如此,郁林肃手里的东西便对他们造不成威胁。
想的很好,谁成想遇上了张幺幺这个最大的意外。
曹相一时骑虎难下,张幺幺其实也有那么一点,她的确不怕威胁,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她和郁林肃感情正好,两人未来还长着呢,作甚要因为别人而毁了自己。
但如今也不得不如此,毕竟别人都想着要她的命了,难道她还不反抗?
倒也可以先逃出去报信,但曹相带来的护卫就在外面,无忧自然是在的,两人也不一定逃不出去,可如此一来,曹相可以往她身上安插任何罪名,到时这侯府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那时便是郁林肃不娶曹瑞雅,她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了。
所以,还是等郁林肃回来吧。
两人没在说话,但都做了相同的决定。
这会儿郁林诚也多少缓过劲儿来了,他们父子倒是想出去报信,可惜张幺幺补得那一脚便是为了将两人堵在房间里,想要出去必须经过张幺幺身边,这会儿两人一个疼痛难忍,一个受惊不小,谁敢妄动。
临安侯就更不需忌惮了,咳了那一场虽还未晕过去,却又如何能制住张幺幺?
好在也没等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小厮见礼的声音,郁林肃回来了。
他进了临安侯的房间见到眼前的阵仗,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就到外面吩咐了一声,回来把房门关上后,这才问张幺幺:“这是怎么了?”
这房间除了郁林诚都是张幺幺的长辈,偏郁林肃谁都不问只问张幺幺……
曹相微微皱眉,看来还是低估了这女子在郁林肃心里的分量。
张幺幺朝郁林肃笑得十分明媚:“夫君,方才曹相说了,只要你休了我娶了曹家三姑娘,夫人的死因他便不再追究了,侯爷、三叔还有四弟听了都赞同的不得了。可我不赞同啊,我好不容易从厦县那种乡下地方攀上了你这条高枝,好日子才过了没几日,我怎么舍得放弃呢。”
她眼风瞟向郁林诚:“谁知四弟不知得了曹相什么好处,见我不答应竟打算上手掐死我。”她笑容愈发艳丽:“我一生气就踹了他两脚,又怕曹相叫人来杀了我,便只好出此下策了。夫君,如今就等你一句话,只要你说想娶曹三姑娘,我立时便收刀离去,再不碍你们的眼了。”
她虽是笑着说的,可郁林肃见她眼尾泛红,眼里毫无笑意,便知道她是气恨了,且这气还撒到了他的身上。
她这幅放肆冷厉的模样他已经许久不见了,自从回到京城,她好似就收敛了脾气和手段,府里人几次害她,她也只是看他动作,从未主动出手,他知道这是给他作脸,可他娶她回来却不是让她一再受欺辱的。
众人都等着郁林肃裁决,谁知张幺幺的话音刚落,他突然几步上前,伸手就扣住了郁林诚的脖子收紧,不过片刻,郁林诚就脸色紫涨,挣扎着去掰他的手。
其他人也是一惊,三老爷尤其被吓得狠了,反应过来后忙帮着去掰,惊怒道:“老三你做什么?你快放开,他要被你掐死了!”
郁林肃一把推开三老爷,他脸色十分平静,手下却愈发用力,郁林诚喉咙里咯咯作响,神色极为惊恐,临安侯气得险些从床上摔下来,大怒道:“逆子!你做什么?他是你的兄弟,你怎能下此狠手!”
郁林肃看他:“父亲,方才他要去掐死我妻子的时候,您可阻止了?”
临安侯说不出话来,在他心里张幺幺如何能和这府里郁姓的主子相比。可显然郁林肃不这么认为,他阴冷的目光从曹相等人面上扫过:“柳氏是我的妻子,是我最亲近的人,这世上若谁敢伤害她,便是我的死仇,谁也不例外!”说罢将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郁林诚一把甩开,郁林诚嘭地一声撞倒了衣架,一时生死不知。
张幺幺憋了许久的气因他这句话终于消散了些,她放开曹相走到郁林肃身旁,到底还是瞪了他一眼。
郁林肃握紧了她的手朝她笑了笑,将她拉到身后,对曹相道:“丞相大人,晚辈自来敬重您,可您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不耻,倒真是枉为您如此高高在上的身份了。不管您和三房达成了什么协议,那都不关我的事,稍后他们一房会被我侯府逐出族,您若想要报仇请随意,千万别手下留情。”
郁林诚此时已经浑浑噩噩,三老爷既要照顾儿子听到这番话又惊惧不已,可他如今已不敢再和郁林肃对着来,这两口子他都不敢招惹了。
曹相起身:“年轻人,痴情不是错,可若娶了一个不贤的妻子,那可是会殃及家中好几代人的。”
郁林肃笑:“我妻子贤不贤我自然知道,就不劳您操心了。对了,想必您还不知道,此前我到紫云府办差,在那里到时见到了些很有趣的东西,我原本以为不论是您还是二王殿下都会感兴趣,可我回来时见您在我府上带来不少人,我一时害怕,便将那些东西交给圣上了,说不得稍后圣上就会邀您前去同赏呢。”
曹相脸色大变:“郁林肃,你是一定要与我曹家为敌?”他今日来此不就是为了他手上的东西,如今却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受了一场威胁,曹相一时怒不可遏。
郁林肃一脸诧异:“您这是什么话?圣上对小子好,小子有了好东西自然要回报,难道您觉得小子做得不对?”
曹相脸色铁青:“好好好!老夫当真是小瞧了你!”又对临安侯道:“侯爷,您真是养了个好儿子!”说罢一甩衣袖便走了。
三老爷见此也忙扶着郁林诚跟了上去。郁林肃懒得理会,问张幺幺:“没事吧?”
张幺幺摇摇头,她自己出了气,郁林肃从头到尾也站在她身边,夫妻一心,她还能有什么事。却也难免替他担心:“曹家?”
郁林肃笑:“不必担心,我与他家从来也就那样。”
这时临安侯忍不住又咳出了声,郁林肃看了他一眼,对张幺幺道:“你先出去等我?”
张幺幺知道他们父子有话要说,也不耽搁,点点头便出去了。
临安侯咳了一场,只觉心肺上撕扯的刺痛难忍,他缓缓吐出口气,靠回靠枕上:“你今日冲动了,那毕竟是曹相……”
“所以儿子便要学您为了与他家交好好舍弃自己心爱的女人?”
临安侯沉默一瞬:“你在怨我?”
郁林肃笑:“怨您的人早就死了,儿子有什么好怨的。”
“因为柳氏……”
郁林肃笑容愈发深刻:“您放心,便是柳氏今日出了什么事,儿子也不会怨的。”
怨有什么用呢?他只会毁了所有逼死张幺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