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之后,李家很是沉寂了一段时日。
李玉梨私下搞的这些谋算,是决不敢对李玉婉透漏的。当初决定换孩子时,李玉婉便告诫过李玉梨:有些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绝一点,决不能有片刻心慈手软。两边都要兼顾两边都想有所得要不得,这般将来事发便极易两脚踏翻,两处都不讨好。但李玉梨听了这话却觉得,李玉婉说这话完全是因为刀不扎在自己身上。若交换的是她亲生的女儿,李玉婉绝对做不到她说的那样狠心。
可李玉梨心中有不忿,却不敢违背李玉婉。只得面上装作听从,背地里按自己心意改了这场换命的买卖。如今事发,她虽未曾两处不讨好,却也隐约感觉到两个女儿都对她心生了芥蒂。
自从李玉婉独得圣宠,问鼎贵妃之位以后,李玉梨在京中的日子可谓顺风顺水,惬意至极。以至于三十四的年岁,仍旧对很多事情掰持不清。
她有些慌乱,又觉得委屈恼恨。既恼恨吃她的穿她的十五年的丸子,居然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为一点事情就对她心生隔阂;又恼恨林瑟瑟不懂事,明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一时间无论对哪个女儿,她都没法子放下身段去哄,去笼络。
自觉心中苦闷不能对人言,李玉梨闷在院子里谁都不乐意见。三个闹事的乡下婆子被割了舌头扭送去京兆尹,她便当这件事就此落幕,然后堂而皇之地掩耳盗铃。
丸子和林瑟瑟看她这般做派都不知该说什么,但不得不说,她们无论谁对委屈的李玉梨都很失望。
王曦儿倒是心疼亲娘,试着去宽慰李玉梨。只是李玉梨陷在自己的苦闷中,对她难得的贴心和孝顺并没有领情。事实上,在王曦儿心中,头上无论压着哪个姐姐都是一样的。她试着这样劝说,谁知这类的问题根本不能问,一问李玉梨就暴怒。
久而久之,好心讨不找好,王曦儿也觉得李玉梨有些不可理喻。
李家的主子就这么几个,李玉梨的夫家王家人被她赶出去,并不在李府。主子心情不愉,下人们便战战兢兢。这般别扭着,转眼就到了丸子的及笄礼。不,应该说是林瑟瑟的及笄礼。
若是当初不换孩子的话,如今这个及笄礼是林瑟瑟的。丸子实际的岁数细算下来,其实要比林瑟瑟大四个月零几天。她是初秋多雨的时节出生,当初被林十娘抱着东奔西走。在金陵城外晃悠了一个多月才遇到当时还大着肚子的李玉梨。
林瑟瑟则是寒冬时节出生。接近年关。如今李家的这场及笄礼,其实是按林瑟瑟的生辰来算的。
林瑟瑟看着张灯结彩的李府,忆起李玉梨说的要给她们姐妹两人一起办及笄礼就觉得讽刺。既然说李琳琅还是李琳琅,人家深冬过及笄礼,她一个生辰早已过了四个多月的人凑什么热闹?
“姐姐,你说她将及笄礼办得这么大,是真心想给你造势以示宠爱,还是另有所图?”
林瑟瑟自从觉得李玉梨心思不纯,便对她所有的举动都抱有警惕,“她大宴宾客,是不是想借此机会告诉京中的贵人,姐姐你已及笄,可待价而沽了?”
事儿确实是这个事儿,但京中贵女及笄都要经历过这一遭。李玉梨的行径并不算离谱。
丸子端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书翻开,头也不抬,“瑟瑟。”
林瑟瑟喉咙一哽,闭嘴了。
她知丸子素来不喜她将这些怨气重的话挂嘴边儿,但她就是忍不住。尤其是在看到李府上下欢天喜地的仿佛马上要卖出什么贵重物品似的,林瑟瑟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长这么大,她从小就是以一还十的性子。对她好的,十倍奉还,对她坏的,同样十倍奉还,且认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李玉梨那一日对她所做的一切,她一丝不差地全记心里。如今不管李玉梨做什么,如何对她好想挽回母女情分,她都不啻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
“我知道了姐姐,往后不会再口无遮拦。”林瑟瑟端坐在丸子的对面,手里拿着一本字帖在临摹。虽说她才读书习字不久,但胜在勤勉,字体已经有点样子在。
细心去看就会发现林瑟瑟笔下的字就如同她这个人一般,锋芒毕露且菱角分明。
丸子叹了口气,她这爱欲生恨欲死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是纠正不过来:“再过不久就要进宫去到六皇子身边,瑟瑟,皇宫重地并非在外那般自由。任何时候随口的一句话,都可能成为你的催命符。”
翻过年后六皇子便十六岁,按理得分府出宫。届时林瑟瑟作为六皇子的侍妾,要在分府之时随六皇子进府。出了李家,荣辱便要自己一力承担。萧程峰不是个苛刻之人,但天之骄子自有一份矜傲。林瑟瑟若像在她跟前这样对萧程峰,怕是会吃不少苦头。
好在林瑟瑟虽心有怨言,却不是个蠢的:“祸从口出,瑟瑟明白的。”
自从丸子与她说开,林瑟瑟对李家的态度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的美梦一朝破碎,她改头换面的仿佛成了另一个李琳琅,另一个戾气深重的李琳琅。丸子试图让她心态平和下来,但收效甚微。她如今已不抗拒入六皇子府,甚至抱着尽快入府大展手脚的心思。
丸子劝不住她,便只能尽量的教她,索性林瑟瑟十分聪慧,一点就透。
如丸子所料,及笄礼热闹非凡。李玉梨怕是将半个京城的贵人都给请来了。生辰这一日,络绎不绝的宾客带着家中尚未娶妻的公子一同赴宴。那吵闹喧嚣的场面,仿佛是城外的东门菜市口。李玉梨果然如丸子和林瑟瑟所料,强硬地准备了两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