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顺仪进门就对着还不及自己一半大的屋子打量一番,皇上宠她?也不过如此。
“妹妹这可真清净,哪像我那儿,欣贵嫔喜爱舞琴,从早到晚都是琴声,都不得消停。”玉指挑起一块桌上的梅花糕,放在嘴里抿一嘴抱怨道。
欣贵嫔以琴声优雅动人吸引皇上,宋梓婧倒是知晓。
欣贵嫔刚进宫时如她一般住这偏远地,也不得宠,日日忧思弹奏。皇上路过此地时恰好被琴声吸引,那时还是才人的欣贵嫔一跃飞上枝头,成了如今的一宫主位。
“妹妹可听说贵嫔娘娘的琴声是宫中一绝,只可惜没有耳福,至今未能听上一曲。还是姐姐福气好。”宋梓婧拨弄一下手指,似是仰慕的说,却也不捧高踩低。
伶顺仪心里冷笑一声,不接话。
她是真的听够了欣贵嫔的琴声,说是宫中一绝,在她看来真是不堪入耳。不见多高水平,尽是怨愁的曲子。皇上去她那儿便不见琴声,若是皇上去了自己这儿,定是一整晚的哀怨,惹得她整晚睡不安生。
余光瞥见矮桌靠窗边缘摆放着的剩余的青枣,“皇上真是宠妹妹,这青枣我那都还没有呢!”伶顺仪故作感叹,仿佛她从未得宠一般。
“姐姐哪里的话,皇上来这也不过缘着淑妃娘娘罢了。”宋梓婧羞涩低头,言语间却是将一切都推给了淑妃,以免引来嫉恨。
不管皇帝来她这的原因,到底是因为淑妃还是因为真的看上她,在她这都无所谓。她要让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相信,皇帝宠她是因为淑妃,而不是其他。
“若是喜欢这青枣,妹妹这还有,姐姐只管拿了去。”
还未等宋梓婧吩咐,春若便已经转身出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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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儿,宋常在也太猖狂了一些!”
杏儿跟在伶顺仪身边愤愤不平的说。
她一个小小常在像是施舍般给主子青枣,就像主子吃不起一样。
听她在那为自己不平,伶顺仪眼神冷了几分,低头瞧了眼杏儿手里提着的食盒,寒意十足的说:“这些青枣回了宫里你和他们分了吃。”
“是。”
杏儿手指紧了紧,小心瞧了一眼主子,低头小声窃喜。
他们做奴才的,这些好东西主子不赏可吃不到。
宋梓婧自己也没猜想到伶顺仪主仆会想错,她本意是好,以为伶顺仪也喜欢吃那青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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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点燃烛火,宋梓婧拿了一张宣纸,笔尖沾了墨在上勾勾画画。寒娟拿着皮袄候着,眼睛瞟到宣纸上时,也看不懂在描画些什么,反正不是为人传道学习的山水墨画就是了。
从窗纸透过瞧看一眼,已经全然黑了。
皇帝果然如她所想,没有再进后宫。
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手中笔,侧头问:“寒娟,你从前侍奉欣贵嫔时,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觉着矮桌上的油灯暗了些,寒娟又加了一盏,“夜深了,小主可别伤了眼睛。”嘱咐一声才又徐徐说来:
“欣贵嫔此人,心眼小,眼里容不下沙子……”
寒娟尚且年轻时被分配到刚进宫的李才人处当差,刚来时还觉得李才人人好,会给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好的吃食,只是后来她才明白,李才人不过是为了笼络他们这些奴才的心罢了。
那时她还不得宠,每每听到同期进宫的或是那些本就一直有宠的得了圣眷,总免不得要咒怨一番。
她都不记得自己见过李才人多少次用针戳巫蛊小人,巫蛊小人上至皇后下至无名采女李才人都做了一个,做得惟妙惟俏。
也难得没有人告发。
后来李才人不知从何处知晓了皇帝喜欢情趣甚高的人,花了重金学习琴曲。不负她所期望,皇帝被她吸引。从那以后,她得宠了,一步步从小小才人到了贵嫔,住进了景阳宫。
那时李才人本想带她一起走,但她拒绝了。
寒娟从小就是个性子刚直的人,深知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
“不过欣贵嫔到了如今,圣宠也没有从前那般令人瞩目。”许是皇上听腻了她的琴,又许是这宫里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人。
宋梓婧听了只觉恶寒,巫蛊之术,是这宫里最忌讳的东西。欣贵嫔都敢在圣颜之下如此胆大妄为,那其他人呢?
越是细想,她越觉得这宫里深不可测。
温热的手上触到一抹冰凉,寒娟不知何时逾矩的拉住她的手,跪在了她的脚下,“小主不必害怕,无论如何,奴婢都会护着小主。”
不像什么深盟海誓,却是寒娟心里发自内心的话。宋梓婧是她侍奉的第二位主子,也是年纪甚小的孩子,她深知宋梓婧来宫里的恐惧感,没由来的想要用她微薄的力量护住她。同时,她也相信,宋梓婧也会护住他们。
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宋梓婧那颗像是被绷带缠的密不透风的心稍稍松了一点点。
“夜深了,睡吧。”
在廊外守夜的春阳都已经发出了鼾声。
轻而薄透的帷幔落下,寒娟看着模糊的身影平躺在床上,不过一会那身影转了一下,背对着她,肩背微微发抖。
在房门关上之前,寒娟对着圆满的月亮跪下,双手合十——
神啊,请你保佑她,荣宠不断,不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