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给皇后请安,本来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事,大多都是各妃嫔闲聊几句,有孩子的讲讲孩子这几天干了什么好玩的事,没有孩子的也不过就是说说自己得了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物什。
从凤阳宫出来也不过过去几刻钟。
元华殿处于上元殿和凤阳宫折中的地方,坐上步撵听着其余妃嫔在身后恭送的声音,她总算有所理解,为什么世上之人总喜欢为权力癫狂如斯,因为当你处于权力中心,得到的权利越多,越觉得是一种享受。
李福才头一回儿像个客人坐于主子的宫殿,手里捧着的茶由热渐渐变凉,等春若有给换了一盅才将宋梓婧等来。
他放下茶盅,起身道:“贵妃娘娘。”
“坐。”
宋梓婧上了高塌,没隔一会儿寒娟便拿着汤婆子进来给她。
“公公是想与本宫说些什么?”
李福才在她面前难得正色的说道:“奴才是从小陪着皇上一路走来的……”
***
李福才十岁进宫,十五岁那年被安排去五岁的韩琛身边服侍,那时的韩琛已经是太子。
萧皇后去的早,太子年幼便抚育在高贵妃身边,同时抚育的还有早早封王的韩灼。
那时肃贵妃离开皇后出嫁修行,但肃贵妃所在的氏族杨家势力庞大,在朝为官的最高至侯爵。凭着先皇的愧疚,杨家离间韩灼与太子之间的情分。在太子十岁那年,八岁的燕王趁着太子不注意于寒冬腊月将太子推入结了薄冰的湖中。
太子被捞起来时浑身发紫,堪堪救了回来,却也缠绵病榻一年有余。而作恶的燕王,因为先帝的荒唐,只在观书阁禁闭一年罚抄经书百遍,不痛不痒的惩罚。
因此杨家气焰更甚,出席晚宴时更是敢明目张胆的出言讥讽太子。
先帝驾鹤西去之前,太子不知糟了多少杨家人的暗算,每一次都只是险险活了下来,先帝却是一点悔意都没有,只保留着对肃贵妃的愧疚。
他还记得及冠那年,燕王受伤,皇上即使重病也跑去探望,最后却连太子的及冠礼都未曾来看一眼。
由宗族长辈戴上发冠,李福才听到太子说:“皇上对母后的爱却是连他对肃贵妃愧意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却还要在人前装作深爱母后的样子。
李福才埋低了脑袋,他知道殿下对先帝最后的一点情谊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先帝弥留之际,想要见太子。太子去了,但是等太子到上元殿时丧钟已经敲响,整个皇宫哭声一片。
太子脸上不见悲伤,只依礼穿戴孝衣。
披上龙袍,太子登上那百步玉阶成为天下之主。
韩琛成为皇帝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欺辱谋害于他的杨家斩杀殆尽,除去韩灼,一根苗子都没留下。
可留下的韩灼永远是帝位最大的威胁,原因无他,就是那掌握天下兵马的兵权。
“所以皇上未登基之前,便求淑容华进东宫,虽是以爱慕为由,实际目的不过是为牵制燕王。”
汤婆子凉了,寒娟进来换了一个,宋梓婧轻轻一笑:“公公是想告诉本宫,皇上从未喜欢过淑容华。”
李福才颔首:“娘娘聪慧。”
“但是本宫在意的从来不是皇上是否中意于淑容华,”宋梓婧的笑意微凉,“本宫在意的,是皇上明知阴谋将来,他却放任。”
李福才语气倏然发紧,“朝中各族在向燕王靠紧,边境也有西夷蠢蠢欲动,若不将朝廷与后宫的联系斩断,这天下势必易主。”
“那段时间,皇上也很难受。”
元贵妃的身体日渐虚弱时,皇上便已经不敢再去见她,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脸面;每每去其他宫里无一不是在借酒消愁。
皇上说他在利用孩子的那一刻变成了和先帝一样无耻的人。
“后来皇上变着法的宠着您,却没想到又发生了宋大人的事。皇上在宋大人入狱之后一直相信宋大人廉洁,想着办法去查能救宋大人出来的证据,可最终还是无能为力。那几日,奴才见着呀,皇上的头发都白了几根,他才三十的人啊。”
宋梓婧听了不知作何感受,只默默无言。
李福才道:“奴才知道无论奴才怎么为皇上辩解,那些事情永远存在,所以奴才不求您能原谅皇上。但请娘娘相信,皇上对您的心从始至终都是特别的。”
“公公能为皇上做到如此地步,难怪皇上对公公深信不疑。。”宋梓婧点点头,“春若,送李公公出去。”
李福才走后,华丽奢侈的元华殿又陷入寂寂无声,李福才的话说了和没说一般,他没有为韩琛过分辩解,所言都只是在向她表达韩琛举步维艰,有些事情都是迫不得已。
***
春分时节,宫中树木见绿,多了几分生机。
从荣县举家迁回的戚夫人及哥哥嫂嫂都入了京中,没几日便受诏进宫觐见。
自入宫起,母女一别就是四年时光,见了面不免都是热泪盈眶。
戚夫人与她说着话,也没说去荣县的路途有多苦,只道一切平安。
嫂嫂前年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比未未稍大了半岁,如今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见着宋梓婧便咯咯的笑,不算清晰的喊‘小姑姑’。
宋梓婧让寒娟封了厚厚的红包给他。
戚夫人提出想要见一面淑容华,宋梓婧略显为难。戚夫人知道淑容华造的那些孽,但终归是亲的女儿。
宋梓婧也不忍,就让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