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没想到李光弼和自己的父母居然是这般相识。
怎么听都不像是故人,反倒像仇人。
“您是来报仇的吗?”顾青心情忐忑地问道。
李光弼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我岂是心胸狭窄之辈,当时被父亲揍过后,我确实很愤怒,于是纠集了几位好友一同寻父亲报仇,结果……仍被父亲放倒一地,母亲站在旁边甚至都没出手,技不如人,徒唤奈何。”
李光弼叹道:“那一通揍啊,父亲差点把我腿打断,遥想少年时我不争气,我爹就是这么揍我的,多少年没人敢那么往死里揍我了……”
看着李光弼脸上的追忆之色,顾青愈发惊疑。
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挨了我爹的揍让找回了久违的亲情么?
李光弼笑道:“我与父亲也算不打不相识,后来我觉得父亲是条汉子,身手也比我高多了,于是请他饮酒,父亲饮酒也痛快,把我灌得七荤八素,从那以后,我与父亲便是好友了。”
神情一黯,李光弼叹道:“当初张家被恶贼追杀,父母连夜出长安护侍张家老小,我当时在安北都护府任职,事发半月后,我才知父母已在那一夜激战中身陨,后来我欲寻顾家后人,可惜父母生前对的消息守口如瓶,鲜少透露,无奈之下只好托了张家代为寻找,所幸老天有眼,果真出现了。”
顾青好奇道:“李叔叔怎么知道小侄来了长安?”
“鸿胪寺卿张九章告诉我的,还说入职了左卫,哈哈,昨夜我急忙进左卫府找那周仓曹问了,他说今日被陛下召见,我不便打扰,又问了的相貌,周仓曹说相貌尚算俊朗,只是一脸的不高兴,也不知跟谁置了气……”
顾青叹气。
新单位认识的第一位同僚居然如此评价自己,还以为他已被自己的风采所倾倒,没想到在他眼里自己仍是一脸不高兴……
李光弼打量着顾青,道:“父母是豪侠,长安城中多故人,当年仰慕父母的人多矣,从朝堂权贵到贩夫走卒,父母皆一视同仁,正因如此,他们得到了许多人的敬仰。他们与权贵子弟一同打过猎,与商贾贩夫一同叫过街,与名士诗人一同饮过酒,还帮过无数穷苦人家,父母一生所得,几乎拿去济困穷人,我每次与他饮酒,酒钱都是我付的……”
李光弼说着脸上露出敬仰之色:“论为人,我不如父母,他们是真正无私之人,他们的眼里,众生是平等的,他们的一生不知做过多少锄强扶弱之事,最终为护卫朝堂忠良而死,世上称‘侠’者多矣,唯有他们二人,才当之无愧称得起‘豪侠’二字,可惜死得太早了……”
顾青静静地听李光弼诉说父母的生平,原本对父母无比陌生的他,此时竟发现他们在自己的脑海里鲜活生动起来。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画卷,画卷里一男一女,一位是豪爽侠客,另一位纤纤璧人,二人在长安城里与权贵斗酒,与剑客论交,狂放的诗人站在桌上状若疯癫吟诗,他们在廊下舞剑,长安城的无尽风月,他们也曾亲身参与。
李光弼叹道:“他们的一生何其精彩,可惜了……”
语气一顿,李光弼盯着顾青,沉声道:“可知是谁害死了父母?”
顾青神情一凝,半晌,点头:“知道。”
李光弼冷冷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好好记住他的名字,不要对任何人说,此人深得天子宠信,而位卑年少,难以扳倒,暂时先隐忍。父母的仇,我也是日夜记在心里,不敢或忘。我将来终有一日能手刃仇人。”
顾青默默点头。
李光弼看了一眼他腰间的银鱼袋,道:“听说因平南诏国之乱有功而封官,看来陛下对颇为青睐,今日第一次面圣便赐了银鱼袋,比我想象中更争气。”
“左卫的官好好当着,我与张家皆会为寻得升迁的机会,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在左卫这块地方,我说话还是算数的,有那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欺辱,我帮弄死他。”
“谢李叔叔,小侄本分做人,本分做事,不会招惹是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