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什么,快走!”
一直到被那姑娘拉扯着沿着小巷奔跑,好容易把身后嘈杂甩掉,谢良钰才堪堪有些回过神,回想一下,今天自己的表现未免也太有失水准。
一定是原身这个窝囊废身体的错!
“喂,你这书生,傻的吗?”
谢良钰被一把推进一道半掩着的破旧门扉,里头没窗,昏昏暗暗的只能把对面的人看出个影子。他这身体素质差得很,跑上一段胸肋之间就火辣辣地疼,脚腕儿又扭得站不住,整个人扶墙弓着腰,喘得站都站不直。
他一边想今天这脸丢大发了,一边勉勉强强抬头,对面的纤细身影双手叉腰,手里还提着根长棍,隐约能看见清秀的小脸上柳眉倒竖,刚才骂他的一句应只是无心之言,兀自还在那儿显得义愤填膺:“下手这么狠……那些人也太过分了!”
是她!
谢良钰心中一震,刚恢复条理的大脑又是一阵混乱。
——没办法,这张脸,他前世午夜梦回日日描画,都要镌进了骨子里,而今一日之内看见两次,仅仅心神失守,已是十分克制的结果了。
眼前这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俨然就是谢良钰前世梦中的新娘,也是他先前在山路上碰到的人。缘分着实奇妙,他才堪堪压住心头悸动,便又将这人送到他眼前来。
心中压抑已久的渴望过于强烈,谢良钰使劲攥了攥拳头,感觉自己正在道德边缘疯狂试探。
他倒不至于对这么小的姑娘产生什么想法,只是……得知这样一个人竟真与自己生活在一个世上,便忍不住去想后来,忍不住想着,若能清清静静守着她长大,那该多好。
可偏偏自他到这世上来,身上便已背负了另一可怜女子的命运——更别说那婚约缔结本是一场阴谋,以如今这时代的风气,若他放手不管,又叫那女子如何活下去?
小说里原身造的那些孽,绝不能再发生了。
但……
谢良钰心中风起云涌,面上却只呆呆看着那姑娘,对方说了半天也不见他回一句,又被看得不自在,奇怪地嘟囔了一句:“看着挺正常,莫不真是个傻子?”
“不……咳咳咳,失礼失礼,多、多谢姑娘相……咳,相助。”谢良钰猛地回神,连忙手忙脚乱地施了一礼,可他气儿还没喘匀,当下被激得连连咳嗽,勉强说完一句话,把自己咳得眼圈都红了。
那小姑娘睁圆了眼睛看着他,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平时见粗壮的村夫和孔武有力的募军都多了,那些汉子一个个高大粗豪,说起话来说起话来声如洪钟,朗然得很,倒很少见这样瞧着比自己还秀气的书生。
不过那些男人也只是看着有力罢了——洛梅娘在这方面颇有些傲气,她爹活着的时候,就慨叹过她天生力大且敏捷,若是个男儿,定能在战场上比她老子混得好的。
因此洛梅娘并不稀罕弱女子们时常为之倾心的“安全感”,只觉得这书生文文弱弱,还长得怪好看。
谢良钰尴尬地抬手掩面,半背过身,暗骂原身这破身体简直娇气得令人发指。
洛梅娘歪了歪头,声音脆生生的,看着倒比他大方:“哎,我是不是见过你?”
不等谢良钰回答,她就又恍然大悟地想起来:“对——先前在山上,你也是附近村子的……呃……”
梅娘看着他一身已不大整洁,但仍看得出衣料华贵的锦袍,有些迟疑起来。
先前山间偶遇,这俊美的年轻书生就令她印象颇深刻——梅娘从小在谢家村长大,不懂得什么家世雍容,但反正她觉着,便是爹爹还活着的时候,有次来家里做客的据说是县里的学政老爷,气度也是远不如这公子的。
就更不要说村子里那些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夫,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来自附近的村子呢?
谢良钰垂了垂眼,鬼使神差地没有接话。
他实在很抗拒让这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份——原身那么声名狼藉,万一对方也曾听过……
两人之间静了一瞬,谢良钰也多少缓过来些,便又抱拳文绉绉道谢:“今日之事,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高姓?在下来日还当登门道谢。”
在这个时代,他总不好私下与一个闺阁女子相交,不过救命之恩倒是个好借口,日后若想相识,也是光明正大的。
却不想那女孩儿也不自然地顿了一下,半晌才迟疑道:“这……小女姓王,公子言重了,只是路过帮个忙,不值当什么的。”
谢良钰这种老狐狸,一眼就看出她没说真话。
可还不待他再问,屋外便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嘈杂,谢良钰心中一凛,本能地上前一步,在追兵破门而入的同时一把将那姑娘护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