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钰暗自摇摇头,再官差的指挥下老老实实地与考生们分列站好,他们面前便是本县县学,待大家挤挤攘攘地排好队的时候,身穿七品县太爷官服的明寅铖,终于也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
安静的队列中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毕竟对普通人来说,县令大人可不是日常就能见到的人物,这也通常是他们一辈子能见到的最大的官老爷了。
明寅铖今日没表现出平时那份没正形的痞气,他头戴鸂鶒朝冠,身穿青领缘白纱中单,青缘赤罗裳,腰间系着赤白二色绢大带,上面挂了青绿的药玉。下罩齿罗蔽膝,脚踏黑面白底官靴,整个人看着相当英明神武,站在一众考生之前,令人望而生畏。
谢良钰听见身后有人小声感叹大人果然威武,他笑了笑——明寅铖到底是曾跟着叶将军风来雨去的人物,一身气势很是非凡。
前头,明寅铖已经开始对着考生们训话,先言孔圣,再谢朝廷,以及一些考试纪律惩罚一类照本宣科的话,除了用词文绉绉一些,语调更慢一些,跟现代学校的领导讲话也没什么不同。
怪道要让大家天不亮就起床,按照这么个速度,太阳升起来之前能开始入场就不错了。
县试可以由县太爷本人决定考四场或五场,明寅铖是个怕麻烦的人,便定下了只需考四场,第一场正场、第二场初复、第三场再复,第四场面复,隔一天考一场,非常轻松。
而对于谢良钰而言就更简单了,只要他能够过第一场正场,那么按照规定,剩下的“初复”和“再复”他就不用参加了,只需要等几天考过面试即可——那两场考试是给后学末进或运气不好的人准备的“复活机会”,毕竟县试宽容,三场连续不中的,才会被撵回家。
一群人瑟瑟发抖地站在冷风之中,好容易终于等明大人结束了他冗长的演讲,五房书吏便开始唱名——此时还不像后来的考试那样需要严格地搜身检查,基本上只要看着来应试的人与考牌上描述的形貌大差不差,确定是本人,便会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进去了。
但依然很费事,谢良钰站得靠前,等了一会儿便轮到他,可回头看后头长长的队伍,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完。
他摇摇头,接过书吏递过来的答题纸,便提着自己的考篮走进了考场。
此时考场内拜访的桌子大多还是空着的,谢良钰左右看看,选择了一个既不太过靠前靠后,也不会被日晒雨淋,而且还光线充足的好位置,想起梅娘早上那神神道道的一番话,还专门挑了个看起来颇为吉利的号数,将自己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答题纸县衙给了十多页,一张封面,并十张鲜红的格纸,还有两张上面并未分格,是用来给考生当作草稿的。封面上简单写了考生的名字和身世情况,还有考号等信息,谢良钰将那薄薄一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还感觉挺新奇。
就是这么个连现代期末考试的严格程度都没有的小考,便要成为他万里征程的第一步了。
外头一个一个的考生进得有点慢,谢良钰等了一会儿,便感觉到些许困倦——毕竟早上起那么早,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其余考生都正襟危坐着,有的还紧张地握起了拳头,就他一个眼皮子打架,恨不得先趴在桌子上眯上一会儿才好。
他左边那考生频频转过头来看他,谢良钰冲他温柔地笑了笑,那小年轻居然被笑得脸色一红,慌张地转开了视线。
嗐,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禁逗。
这样过了挺久,待到所有考生都进场完毕,外头已经是大亮了,刚才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的明寅铖便又出现,吩咐外头锁住县学大门,终于拿出了这一科正试的题目。
是一篇时文和一首试贴诗,诗的题目是《望南山余雪》,算得中规中矩,而时文的题目就有些不简单——明县令也没有意外地与许多不愿花费心思的县令一样,选择了“截搭”题的方式,可他这个题目……
“以杖叩其胫。阙党童子。”
谢良钰环顾一周,发现不少人脸上已经露出了愁容,他轻笑着将草稿纸铺开,用镇纸镇好,略略思索,便下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