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有几天都没给谢良钰好脸色——她还在为兄长执意回去安平生气,当时谢良钰非但不帮着她说话,言辞间反倒还颇有对她的规劝之意,梅娘心里是能理解这些男人们的想法的,可要她欣然接受,却有些不大容易。
这事闹的……原本这次中了秀才,谢良钰还有些其他想法,要讨他娘子欢心,可现在每日眼见着小姑娘都没个笑模样……他在这种感情问题上一向苦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日,做完当日窗课之后,叶审言拉了几个省城亲近的秀才上祥云楼里吃酒,将谢良钰也拉着去了——这小子,说他不善筹谋,可交际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哪怕不顶着叶家长子嫡孙,或叶老弟子的名头,也总能在每一个新地方迅速建立起自己的小圈子来。
识人的本领还颇强,谢良钰跟他蹭过几次人情,发现那些“好朋友”大多都是志趣高雅的有才之士,他一开始还想着帮这个小师兄看看其中有没有心术不正之人,到后来却发现,也许真是人以类聚,对方筛选朋友的本事,可比自己想像的强多了。
谢良钰自忖是个有家室的人,平时很少跟他们出来闲逛,只是这些天梅娘也不理他,他有心想要先伏低讨好,可人姑娘连正眼的机会都不给,他一个大男人也是有点小脾气的,还多少有些自恃清高,总不能太不要脸吧?
因此谢良钰便想着缓缓,或者出去问问其他有妻儿的文友们,看他们平时是怎么讨媳妇欢心的。
“山堂兄,难得看见你在这里喝闷酒啊。”
这些个省城的文人大多是家境殷实之辈,其中也不乏权贵膏粱子弟,平时相交聚集自然是不缺钱的,这天来的祥云楼,虽然不是咸名城中最豪华的酒楼,但装修颇为雅致,很受文人墨客的青睐——当然,价值也相当不菲就是了。
谢良钰一个人坐在窗边,拿了壶清淡的菊花酒,眯着眼睛自斟自饮,也不怎么参与大家今天的论题——在这种场合,他通常来说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因此今天这情形,实在很不常见。
没办法,谁还没个苦闷的时候了。
听了那个国字脸的秀才的问话,谢良钰这才苦笑了一下,将目光从窗外的熙熙攘攘收了回来。
“心中确实有些烦闷。”
这可稀奇了,本来就不时注意着他们对话的其他人顿时也感兴趣地将目光移了过来,其中一个青衫文人笑着说:“不会吧,这里谁不知道谢兄文采卓然,学业一帆风顺,更有家中娇妻美眷相伴,日子过得神仙一样,还会有烦闷的时候?”
谢良钰忍不住笑了笑:“兄台说笑,人生在这世上,七情六苦的,谁还能没点烦闷呢。”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看他的样子,约莫心事也不严重:谢公子这人,长得俊俏,行事也潇洒,更不用说问渠先生都赞过的文采风流,偏偏他为人还周到,很难让大家生出嫉妒之心……刚才那秀才可不完全是说笑,在大伙的心里,这就是一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他能有什么好烦心的?
谢良钰放下酒杯,斟酌了一下说辞。
“我有一个朋友……”
大伙同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谢兄,不是吧,以你的思维敏捷,都想不到一个再好些的借口了吗?”
“哟,这么遮遮掩掩的,是感情上的事儿吧?”
“怎么,这是终于做腻了模范夫妻,和弟妹起争端了。”
“还是看上了哪个年轻姑娘不成……?”
“哎,有道理啊,咸名这里毕竟不比安平,不说那些世家小姐闺秀,便是小家碧玉,也别有一番风采呢……”
眼见他们越说越离谱,谢良钰哭笑不得地摆摆手:“去去去,就知道编排我,喜欢的话,你们自己上啊。”
“那人家也得看得上我们,是不是?”
几个年轻人清一色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谢良钰家里的情况,随着叶审言那个大嘴巴可没少往外说,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越传越广,最后谢良钰考完院试,又回了一趟安平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属于自己隐私的那些事,居然就差被人编成话本儿了。
叶审言这熊孩子,比虎子都不让人省心。
总之,谢家小夫妻两个“郎情妾意”、“情比金坚”、“鹣鲽情深”的名声是已经被一锤定音了的事,谢家郎君简直被传成了情圣,谢良钰有时候听到一些荒诞不经的传言,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千古衷肠情种转世了。
天地良心,他不过是因为来自于未来,平等观念强了一点,道德底线高了一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