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钰从一片黑蒙蒙的雾气中醒了过来。
他神游了片刻,才开始慢慢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身体,那些高热着的疼痛都无一不鲜明地涌现出来好像整个人在被放进油锅里烹炸,疼得厉害。
他没忍住,低低地痛哼了一声。
“山堂……山堂!你醒了!”
叶审言的声音惊喜地响起来,谢良钰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一个人嗖地跳到自己旁边,一双手慌慌张张地在黑暗中摸上自己的脸。
他有气无力地偏了下头,这大少爷没轻没重,碰得他脸上伤口疼。
叶审言简直泣不成声:“他们这是把你怎么了……山堂,我、我不能就让你这么替我,我得跟他们说清楚!”
!
原本就难受极了的谢良钰差点被他这神来一笔气得吐出一口血来,他也不知从哪儿迸发出来力气,猛地抓住叶审言的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拉向自己。
“你……敢!”
他为了保下这家伙都被折磨成这样了,他竟然还想着上赶着去自投罗网?
叶审言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是……本就应该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保护你……”
谢良钰被他哭哭啼啼的吵得头疼:“我没事……闭嘴,你想把那些人再招来把我带、带走吗?”
叶审言倏地止住了声音。
谢良钰缓了缓,以他的性格,自然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可他现在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连坐起来都困难,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脱困呢?
叶审言显然也想不到,听了谢良钰的话,他倒是不敢再发出巨大的哭泣声了,可眼泪也没断过——天知道先前他小心翼翼地过来,推推这个被打得百般凄惨的人,想给他喂一点水的时候,居然发现他是谢良钰,受到了多么大的刺激。
——以叶审言的性子,他没在第一时间就叫来那些绑架者承认自己的身份,以这种又直又蠢的方法“救下”谢良钰来,就已经是这段时间跟谢良钰相处,对他的话形成一种条件反射性服从的功劳了。
叶小公子是正经在世家高门的温床中长大的,虽然近几年跟着祖父漂泊在外,可叶老是为了让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却不是故意要让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大孙子受苦,因此两个人哪怕避到了安平那种小地方去,却也从来没有过经济上的难处,甚至在小院子里还雇了两三个仆人伺候起居。
因此尽管父亲就是让大齐多少达官贵人高山仰止、让敌寇们闻风丧胆的存在,可小叶公子却连血都正经没见过,给他一只鸡,他也是不敢杀的。
在这种情况下,被绑架本来就已经让他很害怕了,而与此同时,同门师弟又因为顶替了自己的身份,而变成这个样子,叶审言首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就被心中骤然涌起的羞愧几乎冲垮。
是,作为文人,他是不哭避免的柔弱了些,他不是能战场搏杀的将帅之才,可作为定国将军叶长安的长子,他也绝不是那种会龟缩在朋友的牺牲之后,只求保全自己的懦弱之刃!
甚至因为读了那些圣贤书,叶审言还更有一股“舍己为人”的儒家的侠义之气,谢良钰便是受他连累,跟他一起被绑架,就已经够能让他愧疚的了,更别说还是因为他……
如果现在能有什么办法,把师弟安安全全地送出去,那么哪怕是要牺牲叶审言他自己的性命,他也是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谢良钰叹了口气,他一眼就能从叶审言的面上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他一向最头疼与这些“君子”相处,你跟他们稍微耍点心眼儿都好像欺负他们似的,以至于他刚才被吵吵得头疼的火气都在不知不觉中散掉了。
“你……冷静一点,”最后谢良钰无奈地硬着头皮哄道,“我的情况,没有你想、想象的那么糟,你好好听话……咳咳咳,我们不是没有机会逃出去的。”
叶审言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可我刚才有看过这周围的环境,这监牢不是临时建的,又专业又牢固,半点不简陋,而且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