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玉有歇晌的习惯,合府都是知道的,这会子也不会有人拿事儿来烦她。映菱得了空便歪在她榻边绣着花。
等嘉玉醒来,一转头便看到映菱手上的一副梨花雨,眉一蹙,问道:“我绣的那个荷包放哪了?”
映菱也是一顿,还真不是她放的,便道:“好几日不曾见过呢,许是压哪了”
嘉玉一边趿了鞋,由着映菱给自己把外衣套上,道:“我倒是记不清放哪了。”
嘉玉坐到梳妆台前,映菱拿了羊角梳给她理头发,一边梳一边说:“我倒记得衣架子上有件大氅的,是大姑娘收起来了?”
嘉玉这才反应过来,用手轻拍了一下脑门儿,道:“坏了,那荷包在大氅里呢!”
映菱倒觉得好笑,说:“既是在大氅里,把大氅寻出来便是,如何会坏了。”
嘉玉转过头来,握了映菱有手,凄凄然道:“我落水那天,把那大氅给公孙公子裹身了。”
映菱不料竟是这样,那个时候她一心扑在嘉玉身上,哪曾分了半点心与旁人,只知道那日公孙公子一身湿透了,但是什么时候拿的大氅又是怎么出的灵花台,俱是不知道的。大氅是小事,那荷包......“大姑娘,你不会把荷包放大氅里了吧?”
嘉玉轻叹一声,道:“正是呢,我不是担心清丫头看见了,那大氅这个季节也不用的,荷包藏在那儿倒不怕被人瞧见,哪知道......”
那大氅本是要再等过半月送去洗了存起来的,公孙良之后并不曾送回,便是送回来了,也只能压箱底儿了,是以,嘉玉倒没放在心上,哪知道......
两主仆正愁着,嘉清便在门外请了见。
嘉玉收了心绪闭了眼坐到贵妃榻上,映菱帮她捏起了肩,轻声道:“大姑娘别急,办法终归是会有的。”
嘉清正掀了帘儿进来,看嘉玉面色不好,便不敢太过放肆,走到嘉玉身边,支了映菱讨了个眼色,自个儿搬了个绣墩儿挨着嘉玉坐下。
嘉玉看她进来半日,也不曾说话,便觉得奇了,嘉清虽怕她,可向来多话,这会子如此清静,怕是有事求她的。也不开口,只闭眼享受着映菱为她按摩。
嘉清倒是不想开这个口的,却耐不住杜姬求了半日,好歹有母女情份在,便不得不为她开这个口。看得嘉玉这副样子,双手一绞,撑起了笑说:“玉姐姐,我瞧着桃花开得不错,叫下人们摘了些,已经送去厨房了,晚间便有得桃花片儿吃了。”
嘉玉这才睁了眼,笑看着嘉清,嘉清平日可很少如此与她说话。‘桃花片’,桃花花瓣儿小,要沾了蛋清入油锅,稍不注意便没了花的形状,只糊成一团,那可是张嬷嬷拿手的东西。手一挥,映菱退到了外间。嘉玉这才说:“桃花还是做了桃花茶好吃,油油的倒失了它原来的味道。”
嘉清听得这一句,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她是不知这里面有多少弯绕,但无论厨房里管事的是谁,于她是没什么碍得着的。想不通杜姬怎么会这么在意一个厨房的小管事婆子。
嘉玉早知不是她的主意,也只有杜姬,与张嬷嬷不清不楚的利益连着,这才怂恿了嘉清过来探口风。嘉玉拈了身边绣箩子里的一团金线,还是新的不曾用,递到嘉清手上,说:“爹只我们两个女儿,母亲不在,很多事俱是不方便,头一件便是婚事。这几日我留意着,选了几家宴请的贴子,你要有准备。”
嘉清一听说婚事,头先想到的不是一个嫡姐为她安排的难处,却是绞了手中的金线吞吞吐吐道:“我还小,不若,再等等。”
嘉玉知道她还在意着公孙良,若是嫡母在,她如此私相授受不知要挨得多大的惩罚,如今急着为她安排,也是想让她多接触些,早日忘了公孙良。想到公孙良居心不明,她便阖了眼,说:“回去罢,这金线难得的,做些东西出来,三日后去文成侯家赴宴。”
嘉清没有办法,只好捏了金线团退下,临到门了,又问了句:“听说虞姐姐明日要搬来灵花台,明日我可不可以不去绣楼?我想过来与你们说说话。”
嘉玉倒不会拘着这些的,绣楼里十几个绣娘,轮着番儿的教嘉清刺绣的手艺,便是她再有兴趣,学得久了也是腻了,便道:“不去便不去罢,来了也热闹些。”
到这儿,嘉清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映菱送了嘉清出门,回来见嘉玉懒懒的坐在塌上翻着书简,又拿起手中的绣活儿,不意道:“怎么觉着二姑娘近日安静了许多。一点儿不似从前那般活泼,对着大姑娘说话也不似早先那般随意了。”
嘉玉只听着并不说话。那件事后,嘉清确是变了个人样,也不知这是好是坏,不过人总是要长大的,受些磨砺也是好的。
嘉玉早为着她那个荷包坐立不安,连着晚膳也没用好,总得讨回来才是,女子的荷包怎能落入男子手中。
当下便让映菱亲自去文溪苑独请了公孙良,邀他下棋。
公孙良这边儿正愁着,哪知这萧府门风如此严,进得府来也没见上嘉玉几面,还想来个什么青梅竹马,日久情深,哪有机会。只知道前世的玉儿少言寡语,于自己的过去从来不提,但对他却是好的。今世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哪成想会是这个样子。
一听嘉玉邀他下棋,嘴角都快扯到耳根子,赶紧着便到了云悦亭。
云悦亭里早就布置好了,不比先前嘉玉身边儿一众的人,今晚只她与映菱两人,其余的婆子都退到了远处。云悦亭里点了灯,却并未摆上棋子,连着茶水也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