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也延续了这个习惯,床榻之上铺着软软厚厚的一层,沈知弦如一枝桃花被疾风骤然压弯,只觉摔进了棉花堆里,也不觉疼,倒觉得有点沉——那疾风使了点力气,牢牢地压住了花枝,不许花枝起身了。
像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奏,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被压弯的桃花儿察觉不妙,立时妥协,顺从又眷恋地与疾风亲近,轻声软语道:“我困了。”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沈知弦只当不觉,认真又无辜地重复了一遍:“阿瑾,我困啦。”
他刻意柔和了嗓音,长睫微颤,隐约带起一点儿倦意。见晏瑾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他便眨了眨眼,眼角立刻泛起了水光,莹润润的。
和晏瑾在一起了这么久,他很清楚地知道晏瑾的软肋在哪里,也很清楚怎样的姿态会让晏瑾屈服。
沈知弦微微仰头,准确无误地碰了碰晏瑾的唇,含糊着抱怨道:“秘境里为了折那把刀太费劲了……”柔软一触及分,他小声道:“好困了。我们休息好不好?好久没有和你一块儿睡觉啦。”
每一句话都是巨大的诱惑。
可偏生发出诱惑的那人笑容清浅又温柔,带着无辜的倦意,叫他无从下手。
晏瑾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地吐出来。
然后他挫败地偏了偏头,闷闷道:“好。”
沈知弦便眉眼弯弯地又亲了他一口,美滋滋地、轻而易举地推开他,一转身钻进了被子里,露出温柔的微笑:“阿瑾不过来吗?”
……
众所周知,沈知弦其实是个很宽容的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他向来是不会惦记于心的。
但是这不代表沈知弦心里没有暗中记仇的小本本。
而此时,这个小本本上,翻开第一页,便记着晏瑾的大名。
关于上次晏瑾临阵逃脱死活不灭火的事,沈知弦表示,不能惯着,该报复的,总是要报复的。
他仗着晏瑾心疼他疲惫,不会乱来,大大方方地抱住了晏瑾,自然而状若无意地一顿乱蹭,直到自己找到满意的姿势,才舒舒服服地闭上眼。
沈知弦其实也没说谎,秘境里精神紧绷了许久,最后又用了那么个大招,他确实是有些疲惫的,感受到晏瑾的不自然,他暗中偷乐了一会,便也真的睡去了。
沈知弦这一觉睡得很沉,晏瑾就在身边,他无需防备着什么,只需要安心地睡着。待他一觉醒来时,恍恍惚惚中看见四周,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恍若隔世。
也许是前世残留的本能犹在,沈知弦睡眼怔忪地醒来时,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就喊了声阿瑾:“还是累,想泡温泉……”
似乎在某些很遥远很渺茫的记忆中,他是很喜欢睡醒后去泡一泡温泉的,因他那时魂魄不全,睡再久也总是难却乏意,于是便喜欢去泡泡热水,舒缓一番。
话音刚落下,沈知弦便也清醒了几分,怔愣了一瞬,摇了摇头,失笑道:“睡迷糊了,再躺一会。”
他正想继续赖床,晏瑾却道:“屋后辟了温泉,引的是荒原之外一座灵山上的水……岁见若是想,可以去试试。”
沈知弦咦了一声,微微来了点兴致,翻身坐起,催促道:“带我去瞧瞧。”
……
温泉水确实是充满着灵力,也不知晏瑾耗费了多少心思才从那么遥远的灵山上引过来。
沈知弦散漫地将鞋子踢到一旁,站在温泉池边,足尖轻点,试了试水温。
恰恰好是他最喜欢的温度。
沈知弦高兴起来。他未披外衣,只着里衣便来了这里,闲闲散散的,此时正好方便。他略略系了下衣带,便顺着温泉池边设计的台阶走下水去。
衣衫湿了水,在水里浮动着,清瘦修长的身躯在水中若隐若现。沈知弦下了水,找到一处略高的石台上坐下,舒服地舒了口气。
“阿瑾来不来?”他随口问。
他以前在清云宗泡温泉的时候,问晏瑾来不来,晏瑾总是拒绝的,他习惯了晏瑾的拒绝,今天也只是随意一问,只以为晏瑾要摇头,谁知一转眼,晏瑾就下了水,缓步走到他身边。
热气氤氲中,晏瑾眸底的情绪似乎有些看不分明。
沈知弦没多想,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点儿位置来,顺便使唤他:“阿瑾替我捏捏肩。”
温泉水是灵泉,灵气充沛。丝缕灵气随着晏瑾的按揉浸入肌肤,融入筋脉,叫人舒适得昏昏欲睡。沈知弦懒洋洋地窝在晏瑾的怀里,像是又要睡着了。
然而晏瑾并不满足。
疾风在觊觎枝头那朵半绽的桃花儿,他等待已久,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盘旋在枝头边,蠢蠢欲动着,要将这朵桃花儿折下来,要将之催生绽放,露出无限美好来。
而那朵桃花儿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概不知,他倦懒地垂合着花瓣,直到疾风骤然卷席而来,将他折落枝头。
沈知弦于昏昏欲睡中陡然惊醒,一睁眼便看见了晏瑾逐渐深邃的眼眸,一个激灵,立刻察觉不妙,起身就要溜,可惜为时已晚了。
桃花儿很快就被拆得七零八落,再无防备之力。
坏家伙。
沈知弦在昏昏沉沉中,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这句话骂出来。
被折下枝头的桃花儿落了水里,就只剩下身不由己,只能被疾风卷席着,一同在水中荡漾,无所依靠,摇荡不停。
“师尊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耳畔有人带着笑意询问,沈知弦睁着水色朦胧的眸,目光微微涣散,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都不记得。
晏瑾眼底卷起笑意:“师尊答应给我念话本子里的话呢……”
他非要逼沈知弦想起来,那是在好久之前,严深设计陷害他,他们与那一群毛头小子同行时,沈知弦许下的承诺。
那时晏瑾被那群毛头小子们针对,沈知弦看着很不痛快,又无可奈何,便想了个这么个主意来哄他。
沈知弦恍恍惚惚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不念,非要现在……
这坏家伙!
那话本子里有许多含而不露的情话,平时读起来还不觉有什么,眼下这情形念起来,岂不是火上浇油么!
沈知弦出声要拒绝,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嗓音又软又黏,像一块甜糕,又像是小猫哼唧,全无平时沉稳清冷的感觉。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噤了声,摇头拒绝。
滚烫而虔诚的吻落下,晏瑾低声笑道:“岁见说话不算话……”
疾风有意折磨,孤苦伶仃的小桃花儿在水波中无所依靠,无数次只差那么一点儿就能摸着岸边。
然而每次堪堪要摸到时,那疾风又骤然消散几分,温柔地卷着他,将他重新带入温暖的水流之中,偏生不让他结束这场甜腻的折磨。
沈知弦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浑身都在战栗着,仿佛要与水融为一体。
“岁见不想念也没关系,那我可以听岁见唱歌吗?”
晏瑾坏心眼一起,简直是没人压得住。
沈知弦微微偏头,吐出一口滚烫热气,长睫颤落了一滴也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的晶莹,他咬着牙,神智近乎模糊,理智抗不过本能,他低声起了个调,声音颤如春风拂动枝头花:“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
声不成调,音色颤颤。桃花儿到最后盛绽的时刻,像是稍微清醒了一点,微微睁开了被水色浸润的眸,攀附到晏瑾耳边,努力将每个字眼都唱得清晰。
“岁岁长相见……”
“阿瑾,岁岁长相见啊……”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啦。
晏沈和琴沅的番外在后面,鱼鱼和司绯另开短篇,戳专栏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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