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整座天空城彻底苏醒之前, 三十人就地解散,各队沿着不同方向离开广场,没入街道小巷,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唐凛没有再和他们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而是把目前的住址告诉了各队。
因为面对这样巨大的信息量, 每个人的接受度都是不同的, 信与不信,就是合作行动的第一条分岔路。
而信了之后是否愿意加入和施方泽的合作计划,则是第二条分岔路。
两个路口走完,还能有多少人按着地址找过去, 敲响的门?
唐凛不知道。
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赌博,他不能强求任何一个伙伴,也无法保证任何一个人的安全。每个人的决心只能自己下, 也只有自己才能对自己负责。
们一路从中央广场向西,回到了自由者杂居区。街面上已经热闹起来,不时还有人跑过, 也不知是追杀还是躲债。
快到住处的时候, 憋了一路的郑落竹,终于说话:“队长,你们先回吧,我去找一下施方泽。”
施方泽的房子就在两条街外。
唐凛一点不意外,事实上自家竹子能忍到这里才出声, 在他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去吧, ”他半认真半调侃,“也别把人骂得太狠。”
郑落竹马上横眉立目:“他不该骂吗!我那天都把话说成什么样了, 就差苦口婆心教育他做人要诚实了,他竟然还有事瞒着, 和我都不交实底!”
看在情报的份儿上,唐凛决定帮施方泽同学说句公道话:“交没交实底,这个得分两面看。从层面,我们只要和行动有关的情报,不打听他个人的事,他也把相关情报都给我们了,我们没立场去责问他别的。但——”
队长拍拍自家伙伴肩膀,从容转了话锋。
“从私人关系层面,你对他掏心掏肺,他对你有所隐瞒,确实可以沟通一下。”
郑落竹摩拳擦掌,指关节按得咔咔响:“嗯,我绝对会和他‘好好’沟通。”
“好好”两个字,带着磨刀霍霍的回声。
目送郑落竹背影走远,越胖胖有点担心:“让他一个人去真的行吗,不会反过来被施方泽揍了吧?”
南歌摇头,眼里是另一种忧心:“揍是不会揍的,别的就难说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伙伴担心的郑落竹,气势汹汹走过两条街,终于可以远远看见施方泽那一幢房子,他的脚下却骤然停住。
施方泽家的门前有人。
四个,全是陌生人,两个在屋前四下张望,像望风,两个走近那扇被范总轰破至今未完全补好的门,透过没遮补上的大洞往里看。
鬼鬼祟祟,怎么瞧着都来者不善。
郑落竹暗中酝酿文具树,同时琢磨着是直接一声大喊,让房子里的人有个警惕,还是先不出声,从另一条街绕到房后再去看看情况。
尚未决定,后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郑落竹本能抓住那只手,用力挣扎,可对方的力量丝毫不弱,他竟然没能撼动。
情急之下,郑落竹直接就要召唤[铁板],拿来当武器拍对方几板至少也不会这样被动。
可耳边的声音更快:“是我。”
短促的两个字,轻得像呢喃,几乎听不真切。
但郑落竹还是一下子分辨出来。没办法,太熟了。
他的回应是一个向后肘击,带着怨念加成的风驰电掣。
身后人像是早料到了,闪得迅速,当然捂着竹子的手也就跟着松开了。
郑落竹怒不可遏向后转。先是骗他,现在又偷袭,施方泽绝对是皮痒了!
然而身后除了施方泽,还有礼拜天,且后者一个劲儿地比“嘘”的手势。
联想房门前形迹可疑的四个人,郑落竹立刻先把找施方泽算账的事放旁边,正色起来,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施方泽没回答,只道:“先离开再说。”
很快,三人拐进一条暗巷,巷子很窄也很静,没半个人影。
郑落竹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索性直接问:“是探索者的人?”
“嗯。”施方泽应得十分自然。
郑落竹脚下一顿,有点懵:“不是,你根本没告诉过我你和探索者的事,现在被我拆穿了,你不是应该心虚吗?”
施方泽:“你们今天碰面的队伍里有甜甜圈,他们知道我的事,我不说,他们也会和你们分享。”
郑落竹:“但是他们分享和你亲口对我说能一样吗,我都告诉他们咱俩是发小了,结果你的事我还得从别人那里听!”
施方泽缓下脚步,偏过头来:“我知道你会生气。”
郑落竹一愣,对方态度很配合,他的气焰就有点打蔫,没好气地咕哝:“知道还瞒我。”
施方泽看他,眼里笑意浅浅:“我就想让你生气。”
郑落竹无语:“你有病啊。”
施方泽说:“你生气了就会来找我。”
郑落竹服了,所以就为了让自己主动来找他?这是什么百转千回撒娇法:“我不生气也会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么可能再把你丢下!”
施方泽仍旧笑眼弯弯:“你这两天都没来。”
郑落竹:“……”
直到走出暗巷,郑落竹也没闹明白,他明明是带着怒气来的,而且自觉十分占理,怎么到最后怒火一点不剩,反而是心脏被愧疚的小锤一下下砸,还砸得啪啪的?
礼拜天好像有点品出门道了,但是更占上风的求生欲,还是让他变成了莫得感情的赶路机器。
走出暗巷,便是另外一条斜街,街面上人来人往,很热闹。
郑落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才想起来问:“我们现在去哪儿?还有,大吉呢?”
施方泽忽然停住,若有所思地看某个方向,没顾上回答。
礼拜天总算找到机会说话:“我们现在去另外一栋房子,大吉已经提前过去了。”
郑落竹想到关岚说的,施方泽每次都会赶在探索者来之前,全身而退。他当时觉得有点夸张,施方泽又不是神机妙算,但现在,有点信了。
礼拜天在回答完郑落竹之后,注意到了施方泽的异样:“老大,怎么了?”
施方泽声音微微沉下:“注意戒备。”
礼拜天立刻集中精神,警惕四周。
郑落竹同样条件反射地再次酝酿文具树。
是那几个探索者发现他们逃跑,追过来了吗?
疑问才刚从郑落竹心底升起,迎面忽然来了一阵卷着黄沙的狂风,直吹他们三人。
这铺着地砖的街面哪来黄沙,绝逼文具树啊。
郑落竹立刻启动[铁板],挡在三人身前,以防被吹一脸。吹风无所谓,沙子进眼睛,那后面就只能任人打了。
不成想狂沙根本还没吹到铁板,就被更外围升起的环形高墙挡住了,那墙足有六七米高,宽度几乎横向拦断街面,把狂风黄沙挡得严严实实。
郑落竹转头去看,果然,礼拜天早变成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模样,现在用的就是那位仁兄的防御文具树。
五级文具树的[画皮]也太好用了吧!
郑落竹刚觉得羡慕,那才撑了多说五秒的墙,就咻地消失。
不过另外一把大黑伞,无缝在原墙址处展开,继续拦截。
而礼拜天,已经变成了又一个陌生男人。
[画皮]可以复制外貌很久,但复制的文具树只能持续很短时间,想继续用文具树,就得再换个人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