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子……秧子?们到了。”
李秧从无边的混沌醒来,耳边是许亮低沉充满成熟男人味的嗓音。
除此之外,便是海浪声,船舱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了。
李秧整个人一醒:“师父呢?”
许亮不喜欢她提这个人,一听她提这个人就有些烦躁:“他和那尤大嫂走了。”
李秧赶紧起身:“们也走吧。”
可才刚走两步,脚踝便一疼,身体滞在了那里,被许亮一把扶住。
“他究竟是你的谁?”许亮走上前,脸上尽是不忿:“为何如此紧张他?”他盯住她,把冷酷的事实告诉她:“你可知他方才经过的时候,他看都不看你一眼。”
李秧蔫蔫道:“他……我来凉井村就是来拜师的,可他还没完全答应……亮子哥帮帮弟弟,帮我……”
听到这里许亮更是怒火中烧,气道:“拜他为师?你一个女……”
还没说完,身前的小人儿不知怎么地捂着肚子弯折下了腰。
“辞风叔叔快点儿,宝儿肚子饿饿了。”
背上传来宝儿撒娇的声音,不知神游到哪儿的辞风叫醒。
“山路陡,宝儿重。”他语气温和地朝后扭头:“叔叔如何走快……”
看宝儿的同时,眼角余光在不动声色注意着后面的来路。
后面一个人都没有。
他仓促扭回了头。
扭回的那一瞬,脸上温和的容便瞬间一垮。
一如他自认为坚固完满的世界,在以无可挽回的趋势一点点坍塌溃败。
他没办法继续淡定从容。
宝儿在他背上嘀嘀咕咕着:“娘亲他们都走到前面了,们已经是最慢,现在肚子咕咕叫……”
可他根本无心听。
他究竟怎么了,平时,他感到最快乐的,便是能和宝儿在一起。
只要看着她圆圆的脸蛋,水亮的大眼,心头那块空缺便不会让他那么难受,夜里也再不会做那个噩梦。
可如今,短短几日,他的世界就已龟裂出一道难以填补的欲.望沟壑。
脑海不断回闪许亮黝黑粗大的手,轻轻触上她那张玉白小脸的画面。
当时她得多灿烂。
可昨夜,她还光着身.子穿他的衣服,缠着他不让他走。
她可知,当时的他是用了多大毅转身。
她不是说只要他拉着她吗。
为何又轻易地就让另一个男人照顾她。
难道是她从许亮身上,找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辞风脚下倏然一顿。
“……咦?”
见辞风突然一动不动好似石化了般,宝儿感到奇怪,探头过去瞧他的脸:“辞风叔叔怎么不走了?”
僧人瘦削的脸上,两片嘴唇紧紧闭合着,厚厚的睫毛垂盖在眼上,叫人看不到他的半点情绪。
“宝儿——辞风师父——”
前方山道拐角处,同行的一对母子朝他们挥手大喊。
“快来,这里有棵芭蕉树——有多芭蕉!”
芭蕉!宝儿双眼一亮,高兴地挣开辞风:“要吃!”迅速从他背上滑落下来,冲向前头。
宝儿喜滋滋地一下子吃了好一大根芭蕉,吃着吃着想起自己把辞风叔叔丢下了,回头一看:“叔……”
后面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辞风在山道上奔跑着。
一路往回跑,都没有看到人影。
难道他们躲起来……
辞风握紧拳头,冷峻紧绷的面容微微泛着青,脚下速度愈发加快,青色的袈裟衣裾,在奔跑中高高飞扬。
跑了好一会儿,他听见前方山下有人呼喊。
“常大娘……”
是许亮的声音。
呼喊声很急,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
辞风加快速度跑下去,刚拐过山壁,就看到许亮背着个瘦小的人往另一座山上的一户人家里跑去。
距离不远,辞风看不清许亮的脸,虚虚靠在他背上的那张面无人色的小脸却是分外清晰。
她那两只手软软垂在身侧的手,随着许亮奔跑的动作而无意识甩动着,显然是昏迷无意识的状态。
辞风心胸口一窒,更是迅速冲过去。
许亮背着李秧喘着气终于来到了那户人家门前,焦急地敲门:“常大娘?!有人在吗?!”
无人响应。
岛上今日有红白两件大事,如今下午时分,定是全家都去参加了。
许亮咬咬牙,一脚踹开门,跑进屋内,背上的李秧轻轻放到了床榻上。
许亮赶忙弄来热水毛巾,给昏迷不醒不断冒冷汗的李秧擦拭苍白的脸。
“秧子?秧子?”
不管他怎么叫,她都不醒。
许亮这下难住了,他虽是军医,却只会皮肉外伤,不会脏腑内科,况且她是女子,他不好乱动,也就不知她哪里出了问题。
想到距离最近有个婆婆会看病,因克夫丧子的命,红白两事都不可参加,此时她必是没出门。
“秧子,哥去给你找大夫!”
许亮关上门,快就往山的另一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