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名真已经将五十万交给陆昀,但没有再见他本人的意思。这一趟主要是为了秦肆。他脑震荡的观察期结束,只要检查合格,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并且搞定萧哲的签约事宜。但碰巧遇到陆昀,也就在旁边找了个空病房说了几句。
陆昀无非表达一番自己的感激,顺便阐发一下内心的愧疚,进而表示: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能做到的,都可以帮忙。
方名真反问:“你能帮我什么?”
陆昀不确定地问:“也许大学毕业后可以?”
方名真笑了,微微眯眼,眼尾拉出一道弧线:“大学毕业后,你可以去做一名保洁。”
陆昀摇头:“保洁我可以做,但别人也可以。你花了这么多钱,却只让我做保洁,难道不是亏了吗?”
方名真看他一眼:“不亏。”
言外之意:你只有这个价值。
陆昀上前一步,信誓旦旦:“我可以做更多。”
遭遇飞来横祸,他不得不停学照顾弟弟,抽空赚钱补贴医药费,他的价值似乎便只能体现在陆宁身上。可是现在,他从别人那里获得了认同,甚至尊重。
因为自尊太脆弱,所以哪怕面临一点恶意都会无限放大,同样,哪怕只有一点善意,他也心怀感激。
距离拉近,方名真清晰地看到少年眼中的坚定。陆昀的长相并没有鲜明的特点,不如何焱的精致,不如秦肆的俊朗,不如曲云收的肆意,不如萧哲的漂亮,但他却独有少年意气,永不服输的韧性,以及不愿摧折的固执。这也是她临时起意的原因。
方名真的嗓音悦耳低柔:“你可以做更多。”
陆昀:“什么?”
方名真上前一步,彼此距离立刻缩短,抬手轻拨他额前碎发。陆昀正在懵懂,“咯吱”一声,门突然被推开,接着一个男人大踏步进来,张开双臂欢呼:“surprise!”
陆昀瞬间后退,呆愣地盯着曲云收。他穿了件红格子衬衫,袖子挽到手臂,只系了中间一枚扣子,露出半面胸膛和脖子上用细绳坠着的一枚指环,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走路时肩膀晃动,头上黄毛也跟着颤,看人的时候吊着一只眼睛,活像少年时代老师口中的不良少年。
他一言难尽地看向方名真:“你知道他在外面?”
方名真挑眉:“surprise。”
陆昀恨恨瞪了她一眼,掉头就走。
“诶等等啊小弟弟,”曲云收一抬胳膊拦住他,头一歪,眼神不善:“什么事儿,我一来就要走?”
“没事,刚好谈完了。”陆昀推开他就要走,结果被他扯住胳膊一转,又转了回来。
曲云收向他伸手:“既然遇到了,认识一下。曲云收。”
陆昀戒备地看他:“没必要。”
“我觉得——”曲云收笑眯眯的,加重语气:“很、有、必、要。”
陆昀盯了他半晌,见他笑容不变,勉强伸手:“陆昀。”
手还没握上,曲云收把手一撤,笑意消失得干净,冷着脸道:“不认识。”
陆昀不甘示弱,冷笑:“彼此彼此。”
方名真插~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交锋,和曲云收拥抱:“回来真早。”
“ofcourse。”曲云收瞥了陆昀一眼:“他是干什么的?”
“我资助的学生。”
“你可真喜欢资助学生。”
方名真没搭理他,转而向陆昀介绍曲云收道:“院长是他母亲。”
原本应让陆昀肃然起敬的身份现在却引来陆昀不屑一顾。他正儿八经问:“如果我不认识他,耽误给陆宁做手术吗?”
得到否定回复,陆昀移开目光:“那没有认识的必要。”
曲云收嘴角一撇:“是啊,反正就是个受你资助的学生嘛,我又不想和他做朋友。”
陆昀:“不敢高攀。”
方名真沉默片刻,意识到两人不对付,便让陆昀先离开。陆昀走出几步,忽然回头,微笑着问:“曲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曲云收故作惊讶:“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走了?”
陆昀重重关门。
方名真无奈:“你和他扛什么?”
曲云收耸肩:“是啊,一个二十岁的小破孩,我和他扛什么了?”随即翻了个白眼:“你真是,多少年了都一个口味,全是这种小屁孩。”
方名真倚在窗边,表情背光,透过的风吹起她的薄衫:“起码大学以前我还很喜欢尝鲜。一个男友一个样。”
“怪孟忱那个混蛋!”曲云收恨恨道:“这句话我替你说了。”
他烦躁地摸着口袋,没摸到,方名真已经扔给他一支烟,他有些嫌弃地看了眼细长的女士烟,还是叼进嘴里,又接过打火机点燃。不知不觉就和方名真换了位置,站在窗边,一口烟圈刚吐出去,风吹过来,全扑向他眼睛。
“靠!辣死老子了!”曲云收掐了烟,把眼睛一通揉,松开手时,周围红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