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名真步履匆匆。
推开一扇门,露出门后的医生护士,他们正围着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方名真熟悉的人。
“怎么样?”方名真脱下外套。
“老毛病,没什么大碍。”医生答。
医生护士们纷纷退去,留下方名真在病床旁坐下,守着沉睡中的父亲。
完成信息交换的乐杉走进来,低声说:“公司的资金出了点问题。”
方名真看看床上的人:“出去说。”
公司有负债的事情方名真并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是现在显然有了新的变化。方安平虽然乐观豁达,但是几十年闯荡出的产业发展遇挫,对他也是不小的打击,何况自从妻子去世,他的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这一打击,就进了医院。
方名真道:“你联系李秘书,我要看公司财务。”
乐杉离开,方名真却没有回病房,站在走廊里,开着窗户吹着风,看外面草坪上,穿着条纹服的病人们散步聊天,偶尔有推轮椅拄杖走过的人。
她拉上窗户。
“方总。”陆昀的声音传来:“您来了。”
方名真在医院里并不常见但也不难见,陆昀并没有惊讶,甚至,他曾经可耻地在医院里四处闲逛只为了寻找她的踪迹。
“您有什么事情吗?”陆昀问。
“没有。”
“那不如一起走走?”
两个人沿着走廊漫无目的地走着,陆昀却觉得满心尴尬。如果没有心怀鬼胎,他自然不必紧张,可他的确是怀着某些目的提出这个建议的。
早在方名真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过惊鸿一瞥,只是看她脚步匆匆没有上前打招呼。回到病房和陆宁一说,陆宁大喜说:“哥,这可是你的大好机会!”
陆昀跟不上陆宁的思维,陆宁已经自发地向他解释,借这一次机会他能够达成的目的。在他还怀疑在医院做这种事情是不是不太严肃的时候,陆宁说服了他。
医院就是他们的家。这里能够给予他们温暖和安全,哪怕是用金钱买来,难道亲情就不需要代价?金钱并不比其他代价低贱,医院也不比其他正式场合随便。何况他们能够见到方名真的机会除去在医院,几近于无,错过一次就令人扼腕。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告白的好机会。
可从未做过这种事情的陆昀并不能很好执行,勉强和方名真走了一阵子,还是方名真开口,直接将话题引到了学习上。
在出事前,陆昀在读大学,金融系,起因便在于他们日渐窘迫的家境,使得他选择了距离赚钱更近的专业。可惜他没能读完大学,一场车祸就夺走了陆宁的腿,将他推上病床,从此再没有直立行走的能力。再无法承受学习负担的陆昀被迫停学照顾弟弟,只靠照顾陆宁之余的零碎时间打工赚钱。
但方名真问的更多的却是他学习上的困难。在自己最熟悉擅长的领域,陆昀终于放开自己,与方名真侃侃而谈,时不时交换意见,当然更多的还是方名真为他答疑解惑,像是人生导师。
当陆昀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话题戛然而止。
方名真在等他开口。
陆昀开口了:“其实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方名真却抬眼:“你弟弟的病房到了。”
陆昀接下去的话哽在喉中,脑子一时短路:“哦,那,那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说完这话就后悔。陆宁曾经和他提过不想见方名真,虽然理由让他啼笑皆非,但他习惯尊重弟弟的意愿。可是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只盼望方名真有急事表示拒绝。
方名真的手已经搭上门把手:“好。”
陆昀本想给弟弟提个醒,可方名真动作太快。开门时,陆宁显然以为是哥哥回来,自然从书本中抬头,却在看到方名真的瞬间怔住。
陆昀有些自责:“方总想来看看你。”
“哦。”陆宁很快回神,对方名真甜甜笑开,有些调皮道:“原来你就是方总!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方名真没接他的俏皮话,打量着他,又垂眸,头一歪,笑了。
声音略低:“是你啊。”
陆昀愣住:“你们认识?”
陆宁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唔,可能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方名真笑而不语。
陆昀只能打圆场:“既然你们认识,那正好说话。”说着无视陆宁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仓促道:“你们先说,我去接点热水。”
陆昀走后,陆宁水灵灵的双眼无辜地看向方名真:“你见过我?”
“我资助过你。”方名真坐到他床边提醒:“和另一个人一起。”
陆宁摇头:“我是说在医院里。”
“这么肯定。”
陆宁笑了:“如果不是见过我一面,你才不会这么肯定,我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让你一眼就认出来才对。”
“或许因为你像一个人。”
陆宁又摇头,摸摸脸,叹息道:“岂敢岂敢,我明明比他丑。”又是一声长叹:“丑得没脸见人哎!”
方名真眼睛在笑:“没有,你只是太瘦。”
陆宁努了努鼻子:“所以我才不想见你啊,可惜陆昀那个笨蛋估计是告白失败,所以就拿我当挡箭牌走人了。”
“错了,”方名真觉得有趣:“他没有告白。”
陆宁震惊:“那岂不是更惨不忍睹了!”
方名真:“你不累吗?”
陆宁顿了顿:“是啊挺累的,那我还是不用感叹词了。”他叹息:“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才好。”
方名真完全可以看出来,也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