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教导主任对高三年级的情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毕竟是边缘信笺,在学校也不好细谈。等回家后,宁可才把那些粉色信封全部取出来,摆在桌上。
“看吧。”
季臻不屑一顾:“我从来不看这玩意儿。”
“行。”她去倒了一杯凉白开,坐下来,喝了一口,开始拆信。
季臻的目光追随着她。见她表情淡然,他感觉这姑娘瘦小的身体里,正蓄力一股厚积薄发的斗志。
他很怀疑,那信应该、有可能、说不定,是给他的。
宁可抬眸,跟沙发上那少年对视一眼,开始念第一封信:“季臻,你好,我是高一3班的高蝶咿,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深深地被你打篮球的样子所吸引。”
“季学长你好,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可以能还不认识我。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你主动,我们就会有故事哟。”宁可看了眼落款,这姑娘忘记署名了。这谁知道她是谁。
她继续念下一封:“季臻哥哥——”读到哥哥的时候,宁可打了个寒颤:“我是高一6班的陈敏姿,知道你喜欢篮球,我有个亲戚在当黄牛,手里有比赛现场的门票,我们可以结伴同行。黄牛是什么意思?”
“票贩子……”
“哦,下一封。季臻你好,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辈子,任何人都只是将就。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只不过是,省略号,万千爱慕你的人之一。你是那么的耀眼,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自卑,胆小。我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写这封信给你,只是想忠于内心,不再压抑自己,让你知道还有一个女孩,在茫茫人海中偷偷望着你,远远地,望着你,两个省略号,我这一生,都注定不会再爱上任何男生,你,就是我的唯一。”
这就唯一上了。
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非他不嫁了。
季臻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傲慢,到后来的虚心浮于表面,最后卑微地上去帮忙收拾桌子,把这堆信扔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这种事儿,我也挺无辜,算是受害者。就,有话好好说。行不?”季臻有点无语地盯着这些信。
宁可转头看向他,沉默几秒,开始细数他的劣迹:“我已经被你的迷妹骚扰一个星期了,你还撞我肩膀,扯我头发。”
季臻的声音没什么底气:“那你不也没说。”
宁可说:“因为我不想给你。”
季臻抬眸,有所期待:“为什么?”
宁可说:“因为早恋影响学习。”宁妍汾就是因此落榜的。然而跟她早恋的男人,陪着她一起疯,最后还考上了名牌大学。
这么想,只是自我催眠。
反正就是不想给他。
“……”季臻打开冰箱,拿了一盒酸奶递给她,“那你,别生气了,行不?”
宁可别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发顶,说:“本来最近就掉头发,你还扯那么用力。”
“就为这?”季臻轻敲她的脑门儿。
宁可转过头来,“不然呢?”
他卸下了心理负担,笑得痞气:“还以为你是因为看见这些情书,吃醋生我气呢。”
宁可没有体验过吃醋,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但她刚才读到某一段的时候,竟然有点感同身受:“我觉得,有几封写的还挺好的。”
“放心,”季臻伸手勾了一下她的马尾发梢,得意地扬起眉:“季臻哥哥不让你暗恋。”
什么叫——季臻哥哥不让她暗恋?
暗恋都不行吗?
宁可扭头,发现阿猛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绳子跑了出来。她担心季臻会怕,大喊:“阿猛,回去。”
季臻:“?”立马起身,表情还算镇定:“我回房间了。”
阿猛听见宁可的声音,以为是召唤,兴高采烈地冲过来。季臻走得急,阿猛没注意到这人的腿有多长,被绊了个四脚朝天。
一人一狗对视两秒。
小时候被狗咬打疫苗发烧呕吐的场景历历在目。
季臻猛地侧身,条件反射性地,一把抱起了宁可。
双脚离地的瞬间,宁可惊呼出声,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
“……”
“……”
两人,一狗,无声对视。
阿猛没有蹲到吃的,转身跑回自己窝里躺着去了。
宁可抬睫望着季臻,捕捉他脸上的微表情。他一开始表情紧张,应该是想抱她起来挡住阿猛。但很快,他惊慌失色的表情,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惊慌失措。
季臻却只是单纯地在看她。他的目光从她眉眼间下挪,落到她嘴唇上。
他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很久。
他的下颚到喉结弧线格外优美,像漫画书里的美少年。宁可看见他的喉结轻轻地滚了一下。紧接着,耳边传来吞咽的声音。
“季臻。”宁可舔了舔嘴唇,轻声问:“你是不是口渴?”
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季臻没有马上把她放下去。
少年目光灼灼,眸子里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压抑的边缘,克制着什么。
宁可受不了被他这么盯着看。
少年的眉眼精致到无可挑剔,她恨不得伸手去碰一碰,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觉得好窒息。
全身过电一般,她心跳得好快,快到要蹦出来似的。
她把目光挪到他脖颈上,不去看他的脸,“你要是口渴,我去帮你倒杯水。”
气氛生生被破坏。
季臻把她丢进沙发,似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脚步凌乱地冲上楼。
宁可坐起来,张了张嘴,他像是有感知一般:“不许说话!”
“……”
他冲进房间,“碰——”一声甩上门。
姥姥说,秋天气候干燥,容易心浮气躁。宁可烧了一壶水,拿着季臻的杯子,帮他也冲了一杯清热下火的凉茶。
清热下火凉茶对北方人似乎没什么用。
第二天早上,季臻的起床气比平时更严重。
把床单都扔了。
宁可看到被他扔进垃圾桶里的床单,怕他一发脾气,把公共区域的东西也扔了,应该都挺贵。她一个早上都迁就着他,尽量避免和他起冲突。
季臻瞥向厨房,看到小姑娘忙碌的身影,心虚得不行。
他也不是没做过那种梦,只不过都很模糊,这还是第一次清晰到能看见梦境对象的脸。
宁可端着热好的包子出来,给他也倒了一杯牛奶。
包子。
牛奶。
季臻不由地想到梦里的手感,以及他抱着她,冲刺后遗留下的东西。
现实中他尚能压抑,梦境中莫名其妙的放纵,那种欲罢不能,在清醒后变成强烈的罪恶感。
吃到一半,季臻突然起身走了。
宁可扭头,问:“你不喝牛奶吗?”
“不喝。”
“包子……”
“不吃!”
宁可:“……”臭脾气。
她看了眼垃圾桶,打算等他走后捡回来帮他洗掉。
两分钟后。
季臻去而复返,从垃圾桶里翻出床单,打包带走。全程沉默,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宁可忍不住检讨自己。
昨晚,是哪里惹到他了吗?
*
上午的课,季臻又翘了。
宁可怀疑他最近的反复无常,多半是因为英语又要考试了。
那次一块儿吃饭,无意中听到他父母谈话,他的父母都是高知,不应该放任他高三还这样不学习才对。
他可能是回去挨骂了。
赵恋娅走过来,“宁可,有人找你。”
宁可问:“谁?”
“沈卿之。”赵恋娅一脸八卦:“火箭班那高冷学神,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