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穹山后,我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
倒非全因困顿所致,而是我需要这段时间来琢磨姜赤缇的事。
对于她究竟是何人,在回山前我便已失去兴趣。
正如见欢所言,毫无头绪之事又何须过多地耗费精力,我自是不去费那个力气。
我在想另外一种可能,若当初我没有遇到沧水仙子,或者我未赋降雪之能,又或是沧水仙子当初没有遇见云梦泽仙君,那我便不会得两件仙器。
倘若如此,我便帮不了姜赤缇,她现在可能还在断月湖里,半步都出不得,遑论了却心愿。
若没有我,是否又会有别人助她?
诸事看似偶然,却好像有着不容忽视的联系。到底是什么?是我多虑,还是另有其因?
此事困扰我一天一夜,仍是不得其理,任我百般设想,都难明一二。
闭洞一整日,与其说是睡觉,弗若说我是在阖眼探思。怎料此举倒是吓着阿爹阿娘,以为我不慎患疾,特地请来会医的宣伯伯替我诊治。
我只道近日天凉,有些秋乏。
爹娘却是不信,非要听到宣伯伯说我无碍,才作罢休。
晚些时候,小慈和小墨巴巴地跑来听我讲后续之事。
我正好无聊,便纤悉无遗地说予其听。
小慈感慨道:“倒是不知这二人算是幸,还是不幸。”
我道:“算是幸罢,虽未得圆满,但总归是全了。”
次日下晌,我神采奕奕地下山,谁都没告诉。
上次见商宧,是小慈和小墨办喜事的前一日,算下来我已有四日未与之会面。
另则,我也十分记挂向停芳。
商宧前次上山来,我无法开口询问,言语中他也未同我言说此事,想来是觉得没有必要。
也不知我那日匆匆离开茶肆后,商宧是否将向停芳留下。毕竟孤身女子,有家归不得,实在可怜。
俗言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是我将她从那大汉手中救下,便断不能放任不管。今日得闲,便想去看她一看,得个究竟。
商宧统共赠我两幅画,我一幅也未悬出。
洞中微潮,这样好的画作,我自然舍不得,只闲暇时翻出来观赏,其他时候便用两块布好生裹着,以免受潮。
商宧一个月只作一幅画,我估摸着近些日子他都不大可能会上千影街摆摊,所以决定先去他家中瞧瞧,准没错。
下山后,我一路走一路问,花了约半个时辰才终于来到走衣巷。
巷子不长,左右两排共有六户人家,错门而建。
我站在巷口,左看右看,不禁发懵。
上回那个女子只说是第三间院子,却未细言左右。此刻又无人路过,便没法询问,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招招摇摇地又驭云转上一圈,实在太费周章。
沉吟片刻,我决意先去左边的院子偷偷一窥。
我大摇大摆地走向左边第三间,待确定四下无人时,便做贼似的趴在门上,妄图透过门缝看清内里。
怎奈两扇木门竟闭得严丝合缝,一丁点儿机会都不给我,我当即气得直跺脚。
如此,便只能寄希望于右边的第三间。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对面,这家的门倒是有缝儿,可目及之处甚是有限,只能看到院中花草,也不知里面是否有人,一点声响也无。
我扒在门上转着向儿地看,半晌,依然看不出个所以然。
未免有人突然开门,看到一举止怪异地女子趴在邻家门上而引起误解,我只好先悻悻退离,在小巷里踱来踱去。
再一打量此条小巷,六户人家,有两户挂锁,每户之间皆有一条仅容一人穿行的窄道。
看着左右两间院子,我忽然来了主意。
我先去门上无缝的小院前,重重扣下铺首,而后立马跑开,藏身于窄道里,静待响动。
少顷,无人应声,亦无人开门。
我故技重施再敲了一次,门依然紧闭,想来应是无人。是以,我又将目标换到对面的小院上。
我大力扣下铺首,而后又一阵儿风似的藏于窄道中。
这时,有个熟稔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
我不禁一喜,向停芳的声音我自是认得。虽少了那日的怯懦,清亮不少,但我犹然记得她那稍异于临穹县之人的口音,商宧到底是没将她放在外面自生自灭。
“嘎吱”一声响起,我知是向停芳来开了门。不过我却并不急着自窄道里走出,待门再次关上时,我才探头探脑地出来。
我仿着方才那般,如此又来了一遍。听得向停芳开门后嘀咕的声音,我在窄道里乐不可支。
当门第二次关上时,我又蹑手蹑脚地行至门前,刚提起铺首的铜环,正待扣下,两道门乍然自内打开。
但开门之人却不是向停芳,而是商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