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在家中大发脾气,闹得一家子不得安宁。
无独有偶,下了朝的康熙也在乾清宫中掀了桌子。
桌子翻了,奏折自是散了一地,朱砂也掉到地上,打了几个滚,染红了地面,形成一道弯弯曲曲的线路,又被打翻的茶水晕了开来,猩红猩红的,宛如不祥的预兆。
康熙犹不觉得满足,踩着黄底黑边,绣有草龙花纹的朝靴在地砖上走来走去,那用力的劲,像是恨不得把地砖给踩穿了才好。
一边走,康熙一边快速的转动手上的黄玉扳指,身后被宫女们梳理的油光顺滑,在发尾系着金黄带子的长辫子也随着康熙的大幅度动作被甩来甩去,昭示着主人不平静的内心。四下一打量,再看到博古架上的古董花瓶,也顺手砸了两个,仍是怒气满满。
“皇上,皇上,您看这......”
眼见着康熙怒气冲冲的回到乾清宫,肯定要发一通脾气,为了顾全康熙的颜面,也防止有人听到些不该听到,看到些不该看的,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早早的被梁九功打发走了。
没人伺候,地上的奏折又不能干放着,不然回头就是自己的错,当奴才的,主子是没有错,主子要是有错,那肯定是底下奴才的错,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想是这么想,梁九功也是这么做的。
跪在地上,弯腰辛辛苦苦捡奏折的梁九功好不容易收拾好,可是看着满地狼藉,手上的奏折又哪里有地方可放,又不敢打扰盛怒中的康熙,只好自己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唯恐不小心弄脏了哪处。
“行了,你也别捧了,自己找个干净的地随便放放。”
兀自磨地砖的康熙经过时间的消磨,心情平复了很多,转过身来,摆摆手,明显对梁九功那副过于谨慎的样子实在看不过眼。
康熙的话梁九功不敢不听,可是出于对皇权的畏惧,又不敢轻易的放下奏折,正是两下为难,不得不满脸堆笑:“奴才可不敢,这奏折可是贵重物,哪是奴才这等人可以随便污损的,若是损坏了,哪怕一个小角,主子怪罪下来,奴才的命都赔不起。”听听这口气,真是卑微到了极点,真是人命不如一张纸。
康熙正满身不自在,一听这话,更觉得讽刺极了,对梁九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眼珠子是用来充数的吗,不用的话就给别人用,还不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不过都是些请安折子,一点有用的都没有,就这你还宝贝的要死?”
“哎呦我的万岁爷,奴才也不识字啊,也不知道这奏折到底写的什么,何况在奴才看来,就是大臣们上的请安折子也金贵的很,岂容奴才放肆,这惹得皇上生气是奴才的不是,还请皇上且消消气,可怜可怜,原谅奴才这一回吧。”
梁九功被康熙这么火冒三丈的一骂,心下一定,反而欢喜起来,这火还是发出来的好,要是积在心里,伤了身子可不好,要知道自己的靠山是康熙,康熙但凡有点意外,自己可讨不了好。
宫里头常言,这太监没了主子就像没根的浮萍,人人都可以踩一踩。
到底是打小伺候的,感情深厚,加上两个人现在还年纪小,正是关系最好的时候,梁九功半是真心半是玩笑的请罪,又递上了□□,康熙自是从善如流,翻过这页不提。
“皇上,时候也不早了,该去向太皇太后请安了,您看这天,只怕雨路不好走,还是早点去吧。”
为了转移康熙的注意力,梁九功努力找了个由头,把康熙往慈宁宫引,总得有人把康熙的火气灭了吧,这时候只怕只有孝庄有这个本事了。
“你这奴才!”就算年纪尚小,康熙脑子还是有的,梁九功也没遮掩,他很明显看出梁九功心中噼里啪啦打的小算盘,反正他也想和孝庄商量商量,讨讨主意,“走吧。”
康熙知道,梁九功也知道康熙知道,两人都默契的不提,气氛很是和谐,也算是君臣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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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医回到紫禁城之后,早有小太监在太医院等着他的归来,老太医是个明白人,心中也有数,明明刚从鳌拜那里赶回来,还没坐下歇口气,拎着医箱就随着小太监去觐见孝庄太皇太后。
慈宁宫中孝庄正在诚心诚意的礼佛,宣德炉中静静飘逸着一缕青烟,价值万金的沉香味早已充满整个宫殿。